两人穿过拥挤的人潮，在申城的小巷里钻来钻去，最后统一了酒香，循着香味来到了一家酒肆。

酒肆的房檩上挂着一盏红灯笼，上面是毛笔写下的一个薛字，透过竹制挂帘可以看到里面零星地落座了几位，交谈的人都压低着嗓子，说着有的没的，不想破坏这份安逸。

门口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个“静“字，希彦和冷立地来到也是“入乡随俗”的找到一个角落就坐下，酒肆的老板端来了二人刚刚点的酒水，放下之后就又走回了柜台拿着一本发黄的书捋着胡子看着。

冷立果然是来喝酒的，拿着一壶酒没给希彦倒酒的机会直接放在嘴边就咕嘟咕嘟,希彦眼睁睁地看着他喝完并没有打断他，大概心里有事，于是自己也打开一壶倒在杯子里，一口一口地细品，抬头一看了冷立居然泪流满面，不过冷立一低头再一抬头就又恢复了以前的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眼角和脸上的泪水都不见了，希彦确信自己没看错，不过冷立不说，他也不好问。

冷立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敬希彦，希彦也把杯子端起来，杯子一碰，各饮各的怅惘，各品各的回忆。

“希彦，其实你知道吗，我......”冷立像是打算好了对希彦说一些自己的事。

“你什么？”希彦只是随口一接。

“我.....”冷立正要继续说，巷子里传来了吵闹声，不多时一个妇人就提着一个男子的耳朵，男子伏在女子腰间盘着腿走，二人出现在酒肆面前的小道上，妇人手上还拿着一只鞋子，骂骂咧咧着，“街上狐狸精那么多，你怎么不把他们娶回家当老婆？嫌我老了，不好看了，就去外面沾花惹草...”

男子时不时地也反驳一下，“老婆，天地良心，我就是看看，而且你什么时候美过啊.....”话没过脑一出口，男子立马觉得哪里不对，很快就迎来了妇人疾风骤雨的鞋底，打得男子“哎哟，哎哟”直叫唤，随后被妇人一直提着耳朵拉回了家。

酒肆里的人看着这一出闹剧，皆是一笑，不过没笑出声，希彦：“你刚才说什么？”

冷立：“没。”

酒肆的大家都在安静地喝着酒，酒肆的老板放下了手中的书，把身旁的“静”字撤了去，“好了，大家畅所欲言吧。”

禁令一解除，酒肆的众人就热烈交谈起来，希彦看呆了，“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原来那“静”字只是为了大家不影响他看书，冷立继续灌着自己酒，小巷已经陆续过了好几拨人，这次出现的是一位手拿幡挂的先生，身形消瘦，颧骨有些高，胡子花白，头上还带一顶圆帽，肩上挂着白布包，他的脚尖的方向也是对着酒肆而来。

看到他这一身装扮，希彦已经猜到了他的职业，除了平常帮人知晓天命之外就是游走于茶楼酒肆，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他们身影的说书先生，不过这位先生有些不同，因为他的背后还背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不知为何物。

自打他一进门，他就成功吸引了酒肆里所有人的目光，他径直走到了一张空桌处，他一抬手，手上比了一个“二”一样的剪刀手，酒肆老板端着一壶酒走了过来，二人的默契一看就经过了时间的磨合。

酒肆老板放下酒之后并没有走，“老姜，你看现在这里人也不少，要不就给大家讲一段。"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

叫老姜的说书人喝下了一口热酒，努力睁大了眼睛，却只有眼白不见瞳孔，原来是一位盲人，“想要听我讲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这酒钱...”

“我请了！”立马就有人接了招。

“好！”姓姜的说书人身体一震，一块惊堂木从他的布包里飞出，刚好落在他手上，这一手就赢得了大家的叫好，他把一壶热酒一饮而尽，一只腿踏在板凳上，惊堂木一拍，如霹雳炸响，把正在进酒的冷立的目光都给震了过来。

既然尔等付酒账，吾且把那轶事讲，话说在那黄泉乡，有位力士张大郎，爱妻怜儿敬爹娘，生活幸福又安康，惩奸除恶治豪强，自放余粮救饥荒，一身气魄有担当，奈何狗官李大棒，馋之女眷坏心肠，欲加之罪关牢房，折磨至死无人样，气死其爹娘，溺亡其儿郎，其妻亦悬梁，滑天下之大荒唐。

抛其尸身于乱葬岗，其身不腐不臭，永葆其生前模样，野兽豺狼不近其身，鸟兽虫蚁绕道行，寻常天下冰雪纷纷，厉风呼啸唤其魂，天地不可葬送。

群星交汇之日，尸起，背生双翼，眼化血瞳，头长双角，嗜杀一切活物，死于其手生物之鲜血，皆被倒入其挖之沟渠，直至生生扯断李大棒人头，携人头跳入血坑，终不再有动静。

有人曾从远处观过，原来张大郎用手抛出来的沟渠竟然是四个大字，而且他带着李大棒人头跳入的地方正是最后一个字“我”字的那一点上，四个字连起来是“苍天愧我”，原来他怨气不消的原因竟然是怨天道，而仇消了心愿了了也就去了，只不过可怜了黄泉乡，全乡能动的无一活物，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全乡的人跟着一起陪葬。

话说到此，说书人老姜顿了顿，摇晃了一下酒杯，马上有人又给他递过去一壶，众人便问：“然后呢？”

老姜捋了捋胡子，“然后？然后时过境迁，黄泉乡一带成了骇人听闻的禁区，听说有人深夜打那路过都还能听到当时村民绝望的呼喊，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那道似人非人，似魔非魔的身影又会重现天际，带给人最深沉的恐怖，不信，你们看天上。”

大家随着他的手望去，天空真的有一只飞行翼兽刚好经过，“我的妈呀！”有的人当即吓得瑟瑟发抖，在场人皆是打了个激灵，天下居然有如此凑巧之事。不过瞎眼老姜却是在给自己的身体灌酒，希彦端着一壶酒打算上前敬一杯，手不小心触碰到了老姜的手，老姜也是眉头一皱，接过希彦的酒说了一声感谢就要送客，希彦识趣地回到位置上，刚刚和老姜接触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来自骨子里的寒冷。

后面在酒肆的大家都没有再去找老姜逗闷子，各自说着听闻见闻，才稍微缓解了刚刚的那股恐惧，希彦一拍冷立，原本趴在桌上的冷立立马又端起酒杯，“喝！不醉不归！”

希彦抢过了冷立的酒杯，明天就是武斗大会的开幕式了，要是起不来你还不得把账算在我头上，“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咱们慢慢喝。”一边说一边搀扶着冷立来到柜台，结了账往来时路回走。

刚走到巷口，脑海中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小子，我的事不能说出去，记住了。”希彦回头一看，在还在喝酒的老姜头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幻影，冷峻地盯着自己。

“看来自己也喝多了”，希彦对空气说道，然后搀扶着冷立离开。

希彦并不是把这当幻觉，因为他中途还借机回头过，那幻影依旧在，一直盯着他离开，走远了之后希彦才喘着粗气，“太TM可怕了！”

从酒肆出来的时辰已经不早，而且街上很多活动都散了去，只有零星的人还在空荡的马路上走动，还有巡夜的卫兵，走进一条巷子，没走出几步，希彦就听到了岔道里的动静，主要是不知道谁放屁了，那萝卜的味道也太独特了，希彦停下了脚步，而岔道中马上涌出了三个蒙面的劫匪，两个瘦高个一个矮胖墩，三人拿着统一的长刀，不过看其中二人那模样，眼睛都还在一眨一眨的，大概还在跟胖墩的屁做斗争，“老三，下次不许吃萝卜了，我和大哥说不定哪天还没出手就被你干掉了。”胖墩居然害羞的对手手。

最高的那个说道：“小子，我们跟了你们一晚上了，赢了那么多原石，也救济一下我们啊，我们可还饿着呢。”

另外两个也跟着点头，胖墩还补充到“对，我们不要吃萝卜了，还被人用锄头追。”

“老三！”

“老三！闭嘴！”

二人看着胖墩，再说可就露底了，胖墩安静了。

希彦：“哦，为什么你们认为我会给你们呢。”

老大说道：“你扶着的那个是最能打的吧，我们可是亲眼看着他喝醉了，你一个仆从难道你认为你能对付我们三个？”

希彦一想当时好像是有三个不协调的身影从酒肆的小巷路过，不过自己怎么看就像仆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谁告诉你们他是最能打的了？”

三人一愣，是啊，没人说喝醉了的是最能打的，但是他们怕什么，他们有三个人呢，而且各个都有些身手，还能怕一个人不成，“老二，老三，我们上！”

片刻后希彦扶着冷立走出了巷子，巷子里留下纠缠在一起的三人，他们身旁还有希彦留下的一些原石，还在争论着谁先收腿，谁先撑手，谁该弯腰，好久之后三个人才从禁锢中脱身。

老二看着老大，“老大，我们刚刚是怎么打输的，要不然我们还是改行吧，还好别人下手轻，要不然.....”

老大也是若有所思，只见胖墩手中捧着一个钱袋来到两位大哥面前，“刚刚我感觉有点硌腰，然后脱身之后就发现了这个。”

老大摇了摇然后一打开，发现居然是半袋原石，看着希彦离去的方向，“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