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没有澹台那么老的历史，明家的老爷子也没有澹台冰雁那么大的年纪。

但是，明家人的婚娶没有澹台家那样来得那么晚，所以明道已经是明家的第四代。

明老爷子的辈分真算起来不是一般的高。

况且剑随风还是明道妹妹的丈夫。

若不是他觉得辈分尴尬，甚少与明道打交道，也不至于认不出澹台明鸣。

而澹台明鸣其实是能认出他来的，只不过在无名岛上两人不曾照面而已。

明道的妹妹明萱和剑随风的婚姻确实是带有些别的意味，是明老爷子故意安排的。

只是明老爷子刻意之中却没有对明萱提及分毫，明萱是真心被剑随风的风标所吸引，而一来二去的大马虎和小糊涂，一者是更加痴迷，一者又被小丫头的天真烂漫所彻底打败，于是成就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姻缘。

剑随风若说年纪堪比得上明老爷子，不过明老一向以五十年纪示人，而剑随风向来三十有三，那一年他成为宗师。

阎达拖着落日才来到明家，明家他不作任何指望，如同澹台被他们拿来立威那样。

不过他对明家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也是因为澹台家没有倒下的缘故。

如果澹台世家彻底倒下，暗月武盟原本的打算是号令各大门派一起组建一个属于武者的国度。他们是不擅生产，但十课五的税收，还需要擅长生产什么。

明老没有出面，剑随风引阎达在风雨坪饮酒。

上面的一番话，阎达举杯即和盘托出了。

他来这最想要的是，听听明老这老巨奸的高谈。人家不出面不代表话不会到。

剑随风问：“若澹台倒下，你们真的有信心让大家俯首听命，而不是群起攻之？”

阎达嗤笑一声反问：“你想说不少人都受过老爷子的恩？我一路走来，还未曾有人对我出过手！有句话叫，小事用不着，大事担不起。说的怕不是恩义？”

阎达看似早清楚世态炎凉，剑随风微微一顿，随即他拿起筷子一剑刺了过去。

筷子离阎达甚远，阎达却不敢不动以应。他举掌化刀，重重劈落。筷子划过虚空虽不见任何变化，但正因为这样才恐怖，一剑尽纳风流。

剑随风若是已突破，阎达自认很可能不是其对手，不过对方毕竟没有破境。

一线的差距，就是胜负易位。

阎达衣服破了半只袖子，剑随风口角溢出鲜红。

剑随风缓缓拭去，阎达眉一挑尔后改了衣服的造型。

两人继续饮酒。

阎达问：“你俩之间也有恩义？”

剑随风答：“恩义谈不上，年轻时有些情谊。这几年乱了辈分，倒是忘却了不少。你说得对，重情义的大多都死了，不是战死就是被坑死。”

阎达没接这话，回答之前的问题：“我也不怕他们围攻，他们打不过我。只是澹台千年底蕴都撬不动官家，我们又拉不下澹台，他们不信我们能抗得住官家、自然不会听我们。计划甲只能放弃。”

剑随风笑问：“那么你们还有计划乙？”

阎达：“有，但被我撕了。”

剑随风：“所以，你们现在行的是计划丙？”

阎达：“对。不怕告诉你，计划丙实则只得四个字。”

剑随风：“哦？哪四字？”

阎达：“见步行步。”

“见一步走一步？哈哈哈。”剑随风笑了，笑声中却是有着浓浓的赞赏认同之感。

阎达又说：“听说你是结识了如今这位夫人才勘破大宗师之秘，看来不假。”

剑随风闻之摇头：“也当不得真，扫除了一些碍心业障罢了。剑某一生唯剑，夫人仅得一位，所以你可以将‘如今这位’略去。我三十三岁成宗师，早已登至此境巅峰，不是那点糟心的事，也不会到现在还未破境。我不是做不到，而是觉得没必要。断剑虽可杀人，但拾之何益？”

“哦？那现在，剑修好了？”阎达好奇。

剑随风轻笑：“现在剑已经不重要。朗月无尘，何须在意手中有剑否。”

阎达听到这里有点明白对方为何会出现那种只差一线破宗师的怪异情况。

正如对方说的，不是不能，不为而已。

沉默了片刻后，阎达举杯说：“那真是恭喜剑兄啦。”

剑随风与他碰杯后却是疑惑：“恭喜我修为重长？”

阎达一口将杯中酒全部喝下，摇头轻说：“恭喜你娶得嫂夫人为妻。”

剑随风一愕然，一笑，一饮尽：“确实是可喜。”

若真论辈分，阎达还是剑随风的后辈。

少顷，阎达深吸过一口气，说：“有件事阎达敢问剑兄，剑者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剑兄修一身雄奇伟力难道不是为了守护想要保护的美好而剑向不平事？

我阎达所修功法有一则故事，魔对佛说：「到你末法时期，我叫我的徒子徒孙混入你的僧宝内，穿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他们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以达到我今天武力不能达到的目的……」佛默以为然。

可见，法有恶法，律有恶律，经典会被曲解，见闻会被蒙蔽，世间善恶难分唯吾等存疑自省。我不是要说服剑兄什么，也不为自己所为辩护。阎达只是想说，我能力有限，只能这样以力直取，希望能一世修成。剑兄日后不妨以此为镜”

说罢，阎达乘风离去。剑随风看他背影，思考对方是否经历过、看到过些什么。

日沉星现，月兔替金乌，明老始终没有只语片言传来，阎达有些明悟。

于是也没有阻止虎禅离去。

五位宗师，虎禅最强，来去从心，不听他阎达更不会听那魏无极的安排，遇事皆自决。若说暗月武盟当中谁最像行事无法无天不计后果的邪武者，无疑就是他，虎禅。

「脱掉袈裟，走出寺庙，一世修成」。

阎达第一次见虎禅的时候，便认为故事里头说的佛陀就是虎禅。

虽然或许要添上‘杀人放火’四字，但又言‘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岂知不是金刚手段。

就在平静地过去一天一夜、首都那头考虑如何重开条件喂饱这秃鹰的时候，虎禅为众人带来了一个不平静的夜。

海城方圆千里，多少达官贵人，人至，头断。

血染华东大地，武协差点措手不及。

不是所有人都为那该死之恶，但也有人罪该万死。

阎达让弟兄将他们所知的那些人的恶行写在纸上。

虎禅带着人找上门之后，直接动刑亲审。

从心审判完后，他连那些护恶者一并株连。

过他手的就没有第三种结果，不是生就是死。

你说“自愿”，他说“不以势压人，何来自愿”，一刀下去就是一个人头。

你说“没有相逼”，他说“得不到该得到的，不是逼什么”，一拳过去也是人命。

对别人来说是罪不至死，对他来说就是杀人不见血。

管你世家还是大派，背景在虎禅眼中无用，万游跳脚也无用。

阎达不出手，不入南城，无人压得住虎禅。

到了九更天，东方已经见白，一众暗月弟兄满腔热血被点得沸腾，散尽不义财，尽杀不义人，他们以前都不知道跟在虎禅老大身后办事原来是此等风光。

晓风拂露，虎禅看着纸张心感古怪，偌大个大江三角走过一遍，居然纸上没有一个南城之人。但他也不是无事找事的主，藏下不解，回去睡觉。

……

电话里头，有人抓住海城主事在骂。

“他们问你人员资料你就给，你不把自己贪腐作恶的材料一并给了！？你知不知道昨晚死了多少人，光局级以上的官员就死了好几十！你给我听好啦，这次暂且饶你一回，要是敢再弄出这样的事来，哼！”

语气是咬牙切齿的，也不是不想换人，还是那句，换人还不如继续用一个破了胆的，不然再来一次叫人如何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