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轩门,年轻人翻身上马,扬鞭拍打后,一骑绝尘。
长陵城的喧哗渐渐远去,那巨大的城池轮廓被抛在了身后。
相伴一路的,唯有那耳边的风声和两旁的景色。
在山清水秀间,马儿放缓了步伐,背上之人悠哉悠哉,仿佛那游侠儿。
此去江杭,纵然骑马,也得需十日行程,委实道路太过弯绕,不过并未有什么要紧事,所以倒也可以悠闲而去。
若中途遇到风景秀丽处,还会弃马登高,来个一览众山小。
眼下是心头无闲事,人间处处好时节。
看那大雁南飞,瞧那云层飘荡,风来万林如波涛,风去天地美如画。
虽说如那隐居之人有些闲情逸致,但修炼一事,却也并未荒废,白日赶路,夜晚修行。
两日后的傍晚,因为客栈已过,到现在还遇找到,眼下便只能是露宿郊外,以他现在的体质,倒也不用太担心受凉一事,纵然是大雪纷飞日,也可只穿一件衣服就能横着走。
修为越高,便越不惧酷暑严寒。
眼下天色虽已通红一片,但还能再走一阵。
吹着晚风,坐于马背,倒也真像那仙人临凡游历红尘。
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座破庙,杂草丛生,灰尘布满,那屋顶房瓦大多数已经破碎,不过能有个躲避之地也是不错,总比随便寻个地方过夜好。
这破庙不说别的,遮风挡雨还是勉强能行。
牵马而行,推开木门,令人极为不舒服的咯吱声骤然响起,或许再用力一点,这门便会倒塌。
庙内已经没有一尊完好的佛像,倒是四大天王之一的持国天王,还剩下半个身子,头顶已经结满蜘蛛网。
在这庙宇的正中心,有火堆燃烧,噼里啪啦,上面架着一只已经烤的金黄的野鸡,这荒郊野外,总不可能是随身携带。
一位老者稳坐一旁,不时的翻动。
一女孩则目不转睛的盯着,至于突然间来了外人,她是一点都不在意,好像就连扭头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嘴角挂着口水,不时的吸回去,然后过一会儿又流出来,那副模样,就像个小馋猫。
李道一对着老者摇摇抱拳,“老人家,路过此地,天色已晚,在这歇息一夜,明早就走。”
老者朗声道:“少侠请自便,这庙宇也非我的,人人皆可歇息。”
李道一点点头,“多谢。”
随后走到庙宇的一角,盘腿坐下,至于马匹,便栓在了门外。
纵然身旁有人,不知好坏,但他还是双眼微闭,心神沉寂,开始运转功法。
江杭灵涯洞天,在这大岐境内也是极为有名,任何势力皆可参与,以第三十张椅子为例,一旦坐上,那么以这椅子为中心,往四周推出一百五十里,皆是这张椅子主人的势力范围,不可夺取,直至下一次椅子上的雕像碎裂,才能进行新一轮的争夺。
而座次越高,地盘便会越大,第一张椅子可以达到恐怖的一千里,至于未被划进的地盘,则是无主之地,任何人都可以争夺,不过这些地方的修行资源,都比不得椅子所在的范围。
三年一次,这是所有人计算出来的结果。
因为椅子主人的雕像,便是从坐上去之后,直至第三年碎裂。
最神奇之处,便是在这里,当主人离开椅子后,那椅子上就会形成主人的雕像继续坐镇,栩栩如生,仿佛活人一般,可令人得到一次替死机会。
好比在外被人灭杀,之后将会以椅子上的雕像为肉身重新活过来,境界打回原点,紧接着雕像便会碎裂,此地就将成为无主之地。
这种事情曾经发生过,所以能坐上椅子的人,都是一流的天骄,身处漩涡中心,毕竟心怀不轨之人比比皆是。
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好处,自然也要付出其相应的代价。
但好在大多数人都撑过了三年之期。
有个小道消息,说只要做到前五把椅子的人,就可能无垢筑基,之前也有人成功过,不过少得可怜,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要知道,灵涯洞天被发现已经超过两百年。
可趋之若鹜的人依然多如过江之鲫。
到得那时,出现什么天骄妖孽都不奇怪,上一次位于第一的听说就是个山里来的家伙,一身武夫体魄无人可比,手拿一根棍子,打得那些大势力的天骄们苦不堪言,硬是一路横扫,坐上了那个顶端的位置,也被好多人怨恨。
其中大多数都是女子,好像是那家伙根本不知道手下留情,管你什么仙子,敢和他争,通通都是一棍砸下,怜香惜玉这个词,就好像从没出现过在这人的脑海中。
李道一倒是认为真该如此,毕竟互为敌人,哪有什么手下留情的手法,女子男子在这种事情上都一样,心软不得。
不过那家伙倒是真的够强的,好像就没人能撑过十棍。
这些消息,也是之前在路上听一位还算聊得来的同道中人说的,叫卓易云,是一位道门弟子,也是要去那灵涯洞天,只是下山之前他师傅要先让他去另外一个地方送信,所以便没有同行。
若如不然,这一路倒也还有个谈话的人,毕竟卓易云虽然是道门弟子,但之前已经下山游历过好多次,知道的也多。
“爷爷你别瞎看,都烤糊了。”
这时,庙宇中响起了那小女孩的埋怨之声。
老者呵呵一笑,连忙将视线从李道一身上移开,盯着手中的烤鸡。
只是眼中神色变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事,当天蒙蒙亮时,李道一先行离开,中间没有弄出太大动静,那小女孩睡得极为香甜,看样子昨晚的一只烤鸡,让其心满意足。
不然饿着肚子,还真无法睡成这样。
等走远之后,李道一扬鞭抽打,马蹄声惊破这安静的黎明。
哒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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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为止,已经第四天了,离开长陵后,就过上了苦日子,这山里要什么没什么,也只有些野味还算勉强能入口,不然非得憋死。
袁淼坐在树干上,看着手下的弟兄都无精打采,没什么活力。
也是,这方圆几十里连个姑娘都没有的一个,不然还能撑上几天。
不过袁淼并非急色,只是还得管理一大帮子人,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主。
袁淼往道路的尽头看了几眼,心中疑惑,那小子怎么还不来,算算路程,今天是怎么都到了,再这样下去,等长陵城中的事情结束,论功行赏,他恐怕就要排在末尾了。
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威海帮是怎么都不会输给三虎会,赢只是个时间问题,但中间出了多少力,每个人心中都有本账,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十二位高手死了六个,袁淼也没多大伤心,人少了,自己分到的东西便越多,更何况他们虽同属威海帮,互相之间的关系也不见有多好。
这次事情结束后,怎么着都能捞个堂主当当,要是再死几个,恐怕三大护法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是事情还未结束,自己便离开长陵,实在恼火,更别提在这山里已经呆了多日,那小子人影都不见。
之前被那小子如此侮辱,不将其大卸八块,这口气是怎么都咽不下。
不过袁淼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或许还是免不了被揍的命运,所以这次出来,叫上了庚阳,同是十二高手之一。
明面上是叫,但暗地里还是给足了好处,不然哪会跟他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杀一个小子。
为了万无一失,他之前就派人跟踪,然后快马加鞭,提前来到这埋伏,这一次,定要让那小子有来无回。
“来了没有,再这么下去,等回到长陵,只怕连跟毛都没了。”
庚阳刚从溪边洗脸回来,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今天若是还不来,我可就要立刻回去。”
“稍安勿躁,除非那小子上天,不然一定来。”
“借你吉言,这鬼地方,比长陵差远了。”
庚阳正打算坐下去,却突然间停住,耳朵微动,依稀听见了什么声响。
袁淼见状,立时问道:“怎么了?”
“别说话,好像有动静。”
庚阳一说,周围立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齐齐想道:难道是来了?
十息之后,清晰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不光庚阳,其他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袁淼扭头看去,眯起眼睛,即便不是那小子,也要出手,管他是谁,先杀了出出气。
不过老天终究没让他失望,确实是纵马而来的李道一。
袁淼大喜过望,“弓箭手!”
紧接着五名帮中擅长箭术的弟兄就纷纷张弓搭箭,眼神锐利,瞄准了那马背上的人。
而其他人也持刀剑埋伏,绊马索已经就位。
袁淼心中倒数,五息后,大喝道:“放。”
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与此同时,本无异物的道路突然从地上升起一股绳子。
当那道人影落地后,众人杀出,没有丝毫迟疑。
袁淼和庚阳更是当先出手,前者是尝过这小子的厉害,所以打定注意乘其不备,一击尽全功,决不能出现丝毫意外;后者则是在这地方呆了这么多天,早就憋着一肚子的气,打算发泄在这小子身上,非得活撕了他不可。
这突然之间的变故,打得李道一措手不及,他即便再厉害,也不想到这些家伙是真有毅力,居然大老远的跑来埋伏自己。
一开始的五箭,他躲过去了三箭,剩下两箭,各穿透了他的左右肩双肩,那强大力道,直接将他从马背上掀飞出去,所以地面上的绊马索根本没起到作用。
李道一在空中反转一圈之后稳稳落地,但还是往后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紧接着一抬头,就看到冲上前来的袁淼和庚阳。
他眼神瞬间闪过狠辣之色,左右手握住箭尾,一声怒吼下直接将箭矢拔了出来,站起身猛然刺出去。
袁淼和庚阳直接拍断,随后和李道一对拼一掌,两人合力之下,再度将李道一轰飞。
其余人等也在这时杀了过去,而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伺机而动。
李道一抖抖身子,反手握住剑鞘,眼神低沉如水。
纵然是身受两箭,但他也有七成的自信,杀绝眼前这群人。
一时之间,厮杀声不绝于耳。
袁淼一手剑法刁钻至极,如潜伏的毒蛇,令人防不胜防。
他可不想再玩什么单挑,直接群起而攻之,砍死这小子。
庚阳用的是双锤,刚猛霸道,自然不能躲在暗处袭击,直接是证明硬拼。
三招之后,手臂颤抖不止,只得舍弃一柄,改换双手。
这小子,怎么这么大的力道,难道不是炼气士,而是武夫?
不过己方这么多人,就算是武夫,也根本不惧。
而李道一这次发了狠,收起他那副有时候漫不经心的性子,剑鞘虽说无刃,但一拍之下,也没多少人能承受得住,更何况上面还萦绕着无形剑气,一击之下,非死即伤。
久战不下,袁淼有些急了,这次出来带了二十号人,若是全都折损在这里才把这小子弄死,即便回去,也要被那位唐师在功劳薄上划去一笔,这可不行。
袁淼咬咬牙,他娘的,拼了。
从怀中取出一张道门符箓,找准时机便丢了出去。
那符箓离手后,直接于半途化为一道红色的长剑,上面火焰炽烈,瞬息就将来不及躲避的人的衣服点燃。
火剑说时迟那时快,李道一才横了剑鞘,火剑已经临近身前。
就在袁淼以为可以一剑斩杀这小子时,那火剑还未碰到剑鞘,便破碎飞散,惊得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符箓可是他压箱底的东西,之前用了两张,就轻而易举的杀了三虎会的二当家和一位堂主,怎么在这一点作用都不起?
那剑鞘有古怪?
袁淼瞬间就想到了关键点,随后大声说道:“夺下他的剑鞘。”
其余人领命行事。
庚阳前冲的身形则停顿了一下,扭头道:“杀了那小子,剑鞘我要了。”
“行,归你。”
袁淼心痛的无以复加,那锈迹斑斑的剑鞘必然是不凡的宝物,他自然也想要,毕竟刚才丢了一道符箓,没点收获怎么行。
但他也知庚阳的性子,一旦他要是说个不字,庚阳准立刻停手。
先忍忍,就让庚阳代为保管,等以后找个机会把他弄死,这东西还不是得回到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