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等打斗声音完全消失之后才回到军队。

第六镇子一片狼藉，金雀就坐在角落里自己给自己包扎着伤口，一边不停有人过来请示他什么事情。他还是温和地一一应下来。金军师和将军都没有在。

干事的官兵看见秦朗回来了，都点个头或者笑一下当打招呼。

“哟，回来啦，”金雀看到秦朗，倒也没有很惊讶，平平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回来啦就快去帮忙。将军他还没回来，金军师去找他了。”

秦朗点头：“你受伤了？”

金雀嘴角一扯：“可恶！下次我不抓住他我就不姓金！”

“副将，你本来就不姓金啊！”另外一个路过的小将搭腔。顿时周围都笑起来。

“拆场子啊混蛋们！”金雀郁闷道。

秦朗也笑笑，之后一个下午都处于看着哪里需要就凑上去帮忙。

妖族进攻造成的废墟范围真的很大。据官兵说，这是金雀和对面狼妖斗法的结果，两个一直都结有梁子，这次直接杠上了，啥都不管，不分敌友地攻击。

还好这边把百姓疏散得及时，虽然有官兵伤亡，但是百姓基本上没有受伤的。那些用作奴隶的妖怪也有一小部分跑了，大部分是金雀直接现场轰死。留不住也不能放回去再回来祸害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朗才深深意识到这个边境军的领袖们到底有多么偏激。

我们人伤你，那不归我管，可是你要是敢动我这边的人，对不起，你死定了。大概就是将军这种威风的做法，使得妖怪这些年不敢进犯人类，更是完全不敢在人类地盘上惹事情。

话说，将军自己扮成落花去惹事就很迷。

等到晚饭时分，将军才和金军师回来，身后还是跟着之前那四个小兵。金雀看到自家将军回来了，立刻摇着尾巴贴了上去。然后被将军训了，灰溜溜地躲在金军师身后。

将军看到秦朗，就挥手示意他跟自己来。秦朗只好放下饭碗，以眼神警告了一下周围几个看上去埋头认真吃饭的官兵，然后跟上了将军。

“怎么样？”将军带着秦朗走到了他们之前用作开会的临时的屋子。

“她没说什么有用的。吐字也不是很清晰，好像是什么乡，根本听不明白。我问了好几次，她也说不出来。”秦朗看着将军又摘下了面具，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是吗。看来她也不太清楚，”将军把玩着手里的面具，似乎是在想什么，“那张手帕… …”

“烧了。”

“行。之后应该也没什么事情了，你现在回不去合一门吧？”将军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先在我这儿呆一阵吧。大概还要十天，蓬莱会提前降世一次。到时候我先把你送进去。”

“蓬莱会提前降世？”

将军点点头：“他们与世界失联太久，每次降世的时候都会先派两个人来踩点，打听情况。说不定可以给你弄点丹药，如果那老太婆大方点的话。嘛，不过她总是随地乱扔贵重药品，偷偷拿走她应该也不会知道叭，嘿嘿。”

秦朗看着面前被月光包裹着的少年，喉咙一堵，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感觉你试图对我很好？”

“？？试图？我是在很努力地对你好啊？看来还不太够。哦，对不起，之前不该让金雀下手打你的。我的错我的错。那孩子看不惯我跟别人亲近。”将军说话的声音毫无起伏，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心地道歉。

但是月光下少年人的眼里却充满了愧疚之意。

“你还没回答我… …为什么… …”

“朗你不希望我对你好点吗？”将军反问，“不然你想想看，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还有谁会不求回报地对你好？”

秦朗顿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什么意思？

仔细想想，秦朗确实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自己父亲？母亲也对父亲的事情只字不提。以前他还小的时候，被兄弟姐妹排挤得厉害，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爬到母亲的脖颈边，跟她说悄悄话。

母亲会和他聊很久，有一次在跟他透露过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在上界，下到了人间的消息。

但是他的父亲是谁呢？秦朗只知道，他是一条龙。所以秦朗才偶尔会吐出紫金色的火焰。没错，他并不能控制。今天本来就想普通地施个法术，把白色变成蓝色，吐个常见的蓝色妖火，不过大概是因为太紧张，吐出来的是紫金神火。估计当时将军也被吓了一跳。

“你的意思是… …”

“将军！你们在说什么呢？”金雀突然出现，打断道，“来吃饭啊。还有，秦未雨你的饭已经没了。”

“！我就知道！”秦朗下意识接话。他不明白为毛这些人比狗还狗，跟他们在一起就完全别想着可以吃饱一顿。他们是完全不嫌弃任何人，上来就抢饭吃。

“哈哈，我的那份可以给你啊。哦，不对，你应该不会想要的。当我没说。”将军从桌子上跳下来，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面具。

“秦未雨你今天值午夜的那班吧。大家今天打架都很累啦。”金雀跟在将军身后出去之后还特意又回来丢下一句。

… …确实，金雀跟谁都好声好气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很明显就是针对。

值午夜那班当然是最累的，也是最冷的。但是从遇见以来，温度下降很多，但将军总是一副不怕冷的样子，估计是大佬都不需要秋裤冬衣的。

秦朗一只妖开始围着营地转圈圈夜巡，本来跟他一起值班的那个也算是熟人了，一见是秦朗来值班，哈哈一笑，拍了拍秦朗肩头就借口肚子疼，偷懒去了。

秦朗转到第五圈的时候，在走过四次的地方发现了一滩血迹，从营地里延伸到不远处的草地。很明显那里趴着一个人，不，那是只没有双脚的妖怪，衣不蔽体地在地上艰难地爬行。

“怎么回事？”秦朗心头一惊，上前蹲下询问。

直接那化成人形的妖怪已经完全没有人形了——他的嘴被划开，又用针线歪歪扭扭地缝上，头发有被烧过的痕迹，身上穿着女人的衣物，也被撕得破破烂烂，身上大片皮肤维持不了人形，正在露出原来的皮毛。此刻，他胸前插着的一把镶着银和宝石的匕首，正在吞噬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秦朗看清对方之后立刻吓得放了手。那妖怪双眼浑浊不堪，却涌出眼泪，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是空气在里面来回穿透，微微颤颤的全是针线割伤的手向秦朗伸过来。

好像在祈求延续他痛苦不堪的生命。

“妈的，那畜生呢？”身后的火光靠近，两个拿着火把的男人追随着血迹而来，“哟，还有一只，难不成是同伴？”

秦朗轻轻握住地上那只小妖怪的手，蹲在地上看着站着的那两个人类。第一次感觉妖怪在人类面前，也可以渺小到这种样子。

顿时杀心四起。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啊？”将军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接着秦朗那只抓着妖怪的手上又多了一只手。不知为什么，秦朗立刻就平静下来。

那两个人也是认得将军的，立刻丑恶地笑起来：“原来是将军啊。这不，狗跑出来了。带他回去，免得咬到人。”

将军闻言点了点头：“确实。不过这狗死都死了，你们不好处理尸体，不然交给我怎么样？”

死了？秦朗这时候看向地上满是伤痕的妖怪，它已经化为原形，是一只尾巴和后腿都被砍掉的灰毛狐狸。根本不是什么狗！

秦朗手上本来就没什么温度的手此刻变为了更加冰冷的兽爪，在秦朗沉浸于自己的感受之时，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手下的向他求救的小妖怪离开了。

“… …哈哈，那就谢谢将军了。”那两个人大概是想把这破破烂烂的尸体收回去的，但是碍于将军的面子，并没有提出，道了别就告辞了。

“这灰毛小狐狸我倒是认识。”将军站在一边说，而秦朗只是不断地为那具尸体挖最后的去处。将军盯着秦朗，缓缓道：

“是个很信赖人类的小家伙。虽然被前主人又打又骂的，倒是从来没起过害人之心。实在可怜。”

“连反抗的意识都失去了，还能有什么活路。不过，我倒是不太希望朗对人类失去耐心。这边的人类，大多都是被妖怪杀死了亲人，对妖怪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做这种事情。今天又被袭击了……”

“就算他们这么对待妖怪，我也管不了，因为他们只是在伤害自己家的财产。妖怪对他们来说可以是鸡，鸭，猪，甚至一个没有生命的榔头。我想管，但是无能为力。”

“永远别尝试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因为根本没有用。我改变不了他们的仇恨，我也没有立场阻止他们的行为。可惜这孩子这么漂亮的脸蛋，被划成了这样。”

“朗。”将军喊他。

秦朗才终于停下了铲子，看向将军。

“没什么，怕你走神。我感叹人生的时候，麻烦注意听讲。”将军笑了笑。

秦朗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们一起把这小妖怪的尸身放进土里。

回去的路上，将军诡异一笑：“那地方灵气充裕。若是没有人打破风水，百年之后，想必妖丹会吸收日月精华，成为天地灵宝也说不定。”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把军队里的刀，到底是谁借给他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