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一声长叹。
“真是多亏了你爹,要不然山坳村怕是……哎,林开,你爹他让我转告你,让你好好活着,他终于可以去陪你娘了,等你练好本事就去找他们。”
“我爹他,他,他没什么事吧!”
林开有些哆嗦,他猜到了什么。昏迷前他看到了他爹的伤,在左胸,几无生机。他只是带有一丝幻想,不肯相信罢了。
“林开,别太难过,你爹是山坳村的英雄。”
“是呀,林开哥哥,我爹也死了,我爹也是山坳村的英雄,我为爹骄傲。爷爷说,爹去了天上,那里可比山坳村好了几百倍呢。”小雨拽着林开一只手,笑着说道。
村长深深的看了一眼小雨,眼泪在村长眼里打转,努力掩饰着脸上的悲伤。
“对了,林开,你爹他走前,有东西交给你。”
村长从怀中掏出一个一块玉佩和一封信件。
“你爹说,他曾经救了一个重伤垂死之人,叫碧波云。碧波云感恩便与你爹结为异性兄弟。这块玉佩本是一对。十二年前,你娘怀上了你,知道你是个儿子,恰好义兄碧波云他们怀的是个女儿,比你大三个月,于是他们便定下了这娃娃亲。”
“当时,碧波云拿出一对玉佩作为信物,你们一人一块,这便是其中一块。这里还有一封信,是你爹写给他义兄碧波云的。”
“你爹说,你气海本已受伤,且真气逆转,后又两次动用真气,若不及时治疗,怕是活不过三五年。你拿着这块玉佩和信件去找碧波云,他住在碧波城旁的碧波山庄,碧波云见到玉佩和信件,可替你治疗气海的伤。”
“碧波城?”林开问道,这个地方他没听过。
村长将玉佩信件交到林开手里,又道:
“我也不知道碧波城在哪。林开,先别想那么多,好好养伤,等伤养好,我们去集市上打听打听。对了,你可能饿坏了吧,你都昏迷了快半个月了,头几天还高烧不退,辛亏身体结实,这才化险为夷。小雨,去热些米粥和肉汤来。”
林开接过玉佩和信件,愣愣的挨着木桌坐了下来。他将信件和玉佩和桌子上的匕首放在一起,呆呆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雨拿了两大碗热腾腾小米粥和肉汤,“林开哥哥,先吃小米粥填下肚子,吃完才能喝肉汤。”
林开接过小米粥,讷讷地喝了几口,腹中虽然饥饿,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村长爷爷,小雨,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村长看着林开神色呆滞,有些担心,但还是点了点头,拉着小雨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道:“林开,你爹还交代,你娘不喜欢外人打扰。”
林开点了点头,喝了些小米粥,躺在床上,不觉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林开慢慢醒来。
他梦见了他爹,还有他娘,梅里雪山上,腊梅树下,一家三口,赏雪,赏月,赏梅花。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开心过,他仿佛还能闻见淡淡的花香。这一生若能这么过,也不枉此生了。
可这对他来说是个奢望,这只是个梦。他闭上眼睛,想继续做这个梦,他多么希望永远地做这个梦,哪怕死了。但他越是想,却越睡不着,胸中气闷异常,索性就坐起身来。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纸,洒在青石地面上,温柔如水。
重伤未愈,林开觉得有些冷。他披上一件毛皮大衣,借着月光走到门前,“吱呀”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已是深夜。
前半夜下了一场大雪,院子里已积起了厚厚的白雪。天已经放晴,没有一丝风。一轮皎洁的圆月斜挂在天边,月光静静地洒在白茫茫的大地上。
清冷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林开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顿觉胸中一片清凉,心也平静了下来。
他昂头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若有所思,“吱吱”地踩着院子里的积雪,推开篱笆院墙的竹门,沿着一条石板小道,走了出去。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洁白的脚印。
经过半个月,山坳村已清理出护城河。护城河中载上了新的圆木,护城河边也立了一排崭新的拒马。
家家户户盖起了新房,房顶上堆着厚厚的白雪。屋檐下又挂上了大红灯笼,一切仿佛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若不是新房尚未完工,一些尚未清理完的残垣断壁中露出的焦黑木头,谁会想到这童话里的小山村半月前会有如此惨烈的大战。
林开沿着小道走到自家屋前。
篱笆院墙早已不知去向,院子西边角落里,焦黑的木头在大雪覆盖下若隐若现。村民已开始给他盖起了新房,原来的木屋处已立起了新的木架。
院子东面角落里,几颗腊梅奇迹般的没有遭到狼群的破坏,嫩黄色的小花夹着雪粒开的正旺,静静地吐着幽香。
林开走到一颗腊梅树前,小心翼翼地凑到一支腊梅花上,轻轻地闻着花香,不由地竟陶醉得痴了。
林开想到每逢月圆之夜,大雪之时,腊梅花总是开的那么美丽,那么幽香。他和他爹在腊梅树下默默地饮酒,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天亮。
此情此景,他又想到,梅里雪山上的腊梅花、白雪还有圆月,他们也在腊梅树下默默饮酒。不同的是,那里多了一个人,还有他娘。他娘永远不会说话,只在一旁默默的陪着。
坠入往事,林开不禁流下了眼泪。
突地一阵沙沙声将林开从往事中拉了回来。他不小心碰到了腊梅树枝。树枝不断抖动,上面的雪粒沙沙的漫天飞舞,在月光下闪着点点银光。他赶紧用手扶住枝条,生怕伤了腊梅花。
林开在木屋中巡视了一圈,发现半截烧焦的木马。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他爹做给他的,也是小时候唯一的玩具,他经常在院子里腊梅树下玩。他一阵出神,然后将木马小心翼翼埋到腊梅树下。
林开穿过木屋,走到了屋后的避难所。
避难所完全被大雪覆盖着,只有拱形门上无数幽深光滑的小洞,诉说着当日战况的惨烈。
他蹲在当日他爹为他挡剑的地方,趴开积雪,露出被血染成青褐色的青石板地面。
他爹拼了命,却也只能救下他三五年的性命。要想活命,必须得去找他爹的义兄碧波云。可是碧波城在哪里?又有多远,能不能坚持走到那里?
这些都不知道。
他不是没想过去梅里雪山,就这样度过余生,陪着爹娘,死了也能陪着。但他一个人,沿途千里的无数险境,强大魔兽,没有他爹的帮助,以他的实力,怕是也万难绕过。
就算到了梅里雪山下,那四面绝壁的高山,没有他爹的帮助,也万难攀上那高耸入云的峰顶。
倘若他真攀上了那峰顶,苟延残喘个三五年,又怎对得起他爹舍命救他。所以他没得选择,他必须得活下去,而且必须得活出个人样。
踏上修炼路,修炼到灵尊境的决心再次深深烙印在心底。
林开慢慢起身,微黑的脸上逐渐坚毅了起来。眸子里的圆月下,似乎多了几颗梅树,还有几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