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有一丝光明，混同着前方终点处的金黄光芒，照亮这条古路，云生已经倒在地上，地面渗出一股满是腥味的水来，云生沾染了一点，大周天引居然也停止了运转，这个不依靠外力，甚至不依靠灵力的功法，自云生习得后，还是第一次在云生有意识的时候，停下来了。

天空中的威压在不断汇聚，锲而不舍地砸下来，打在云生身上，不过四五下，云生就彻底丧失了抵抗力，只能任凭那一股股冲击落下来，打断身上的骨骼，气血波动越来越弱，云生咬着牙，死撑着，地面的黄泉已经将他团团围住，眼看是没有反转的机会了。

英魂枪的怒目出现，帮他抵挡了一下冲击，就直接烟消云散了，吞吞想要再次强行融合，但是被云生制止了，云生感受到残存在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开始沸腾起来，起初只是很少的一点，但是迅速就流流遍全身，反抗反抗，不知何处起的怒意，冲击着云生的神识，云生心底开始慢慢有了疯狂的反抗这一切的意识，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这么憋屈地被压着到死。

天空中佝偻的身影浮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云生的变化，并不阻拦，在他眼中，能清晰看到云生体内那些破碎的经脉处，开始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这股能量他相当熟悉，这是当初他赐给座下那只小凤凰种族的能力，涅槃重生，这正是苍燃牙将这云家小子送进来的愿意，他想让这云家小子彻底觉醒凤凰血，完全吸收其中的能量，这样将来才能取到龙凤血，恢复梦谷。

佝偻的身影叹了口气：“要龙凤血，哪里没有，我这里都还存了好些，可是促使梦谷崩塌的原因，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空间规则崩塌啊，小老虎你虽然聪明，但是当初在这里一步走错，你已经是不可能有机会真正拯救梦谷的。”

佝偻身影眼中冒出光彩来，倒是这小子，有可能闯过那一关，云家后人，让我给你添把火，看看你体内究竟还有没有亘古的血脉。

云生颤抖的身体逐渐发烫，碎掉的骨骼，在凤血的强化下，慢慢恢复，融合了凤血之后的骨骼，竟然发出一些淡淡的金色，但是云生不知道，他只感觉浑身上下炽热无比，本来已经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身体，又慢慢恢复了力量，甚至更胜之前。这就是碎骨融血么？

半空中的老者挥挥手，原本已经稳定了的空气又波动起来，一层层看不见的气流漩涡，叠加在半空中，对准云生，即将落下。

云生表情怪异地抬头，看着空中，凤血在逆境涅槃之后，云生的身体机能居然又有提升，这次不是单纯的强化了体魄，更是大大提升了感官。一般来说提升五感的方法，都只能靠灵力洗刷身体，使得身体越发接近初生时的状态，灵师们认为初生之时，灵体才最为纯洁。

可是何曾听过炼体炼到五感提升的，云生看着空中气流聚集的地方，微弱的气流居然也能看见了，在持续降下冲击的那团波动之上，还有一层一层的漩涡，正在叠加。

佝偻的身影开口了：“云家小子，反正你凤血觉醒，靠的也是我们梦谷妖族，后面的你可就受不了了，乖乖认输，接受万兽血的洗礼吧。”

云生皱眉：“前辈说笑了，这么猛烈的攻击下来，谁能顶得住。”

“哈哈哈哈，云家小子，你顶不住，不代表别人顶不住，且不说我们妖族，但是你们人族不也有炼体至圣的么，你以为他们会挡不下来吗？终究是你太弱了，老老实实接受万兽血的洗礼吧，当作我送给你们云家最后的礼物。”

云生咬住牙，知道是扛不住的，但是依旧不甘：“前辈似乎很了解我们云家。”

佝偻身影点头：“那是自然，云家作为亘古流传下来的人族，当年也是辉煌一时，不然我梦谷也不至于求助于你们，可惜啊，血脉流落至今，已经是如此的不堪，连区区的碎骨融血，你好像都要撑不下去了吧。”

云生不语，虽然不悦，但是知道他说得对。空中那身影眯眯眼，感受着云生血脉的变化，手一点，空中环环相叠的漩涡逐渐融合。而本来持续不断落下打在云生身上的气流，受到这股波动，变得弱了，云生甚至能够站立起来，那气浪砸在身上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觉了，凤血带着自己的血脉翻滚。

“我们梦谷的炼体之法最为直接，云家小子，好好接受吧，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别硬撑着，承认你们云家的没落，你们人族比不过我们妖族的。”这戏谑的声音刚刚结束，一声破空声音传来，动力，这次的气流冲击堪比之前的惊雷！

但是之前的雷霆云生可以靠奇雷的特质吸收，眼下这个攻击却是无法化解。轰鸣声后，烟尘四起，云生正面接触那撞击，从一个小坑中爬起来，浑身颤抖，经脉再一次破开，那凤血还没来得及完全发挥出来，就被一击撞散。

这下云生体内彻底空空荡荡了，天空那佝偻的身影有些迟疑，怕云家的血脉早就沉睡在悠悠岁月中了，更怕云生屈服，那即使有云家血脉，恐怕也再难觉醒。但是要是觉醒了呢，佝偻身影迟疑了片刻，最后挥挥手，九层漩涡连绵不绝地涌动起来，由最后一层积蓄妖气，逐层强化，最后对着云生喷出，片刻之间，数道气流落下，生死一线。

云生握拳，深深吸气，抬头吼道：“想让我安安静静不反抗地接受，前辈，这点疼痛还不够，我云家的人，站着死也不会认输求取你的馈赠！”

云生挥拳，一时间那股大势再次拔地而起，映照着云生的一拳，云生破碎的骨骼又一次缓缓恢复，在之前那凤血镀上的那层金光外面，又笼罩上一层温润的白玉光彩，鲜红的血液又一次咆哮起来，似乎在向世界怒吼。那夜成为灵师时的景象又一次出现，云生身上拔起的大势，扶摇直上，直接窜到了天际，消失在天边。

佝偻的身影皱眉：“果然假的就是假的，我取了黄泉水，九天雷，放置在此界内，以为此境的自然道法圆满，可这云家血脉这拔天之势一出，竟然直接穿过了我这幻境。不过好在觉醒了，云家人，当年我梦谷欠你们的人情，我这可就算还了一大半了。”

云生怒目，却发现眼前那马上落到身上的气流消散了，空中的人影踏步下来，落到还有点懵的云生身边。

“不愧是云家的后人，最后关头竟然能激发出你的血脉，我还以为没落了呢，既然你熬过了这碎骨融血，可以挑选你的传承了。”

云生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里哪是什么旷野古路，这里是之前选古路的那个黑暗的地方，只是现在四周渐渐亮了起来，悬浮在虚空中的几条不同颜色的古路消失了，佝偻身影身后浮现出不同的雕塑，每一尊，代表着梦谷大妖的一种传承。

云生看向那身影：“前辈是故意激我？”

佝偻身影不答：“我若是看不起人类与你云家，又怎么会留心引导你，苍燃牙只知道你体内的凤血，却不知道埋藏在你体内更深的云家血脉。”

云生皱眉：“那前辈，不知道我体内的凤血现在是，什么情况？”

佝偻身影嘿嘿笑笑：“没啦，虽说大部分是幻境，但是你体内的血脉骨骼，的确经过了一次碎过融血的过程，你体内的凤血，也的确被我调取这古路上的力量，一击击散了，都恢复你云家血脉了，还要什么凤血。”

云生脸色一苦：“可是前辈，我还要靠那凤血来获取龙凤血，以拯救梦谷世界啊，前辈这样，我体内凤血尽失，许诺给苍燃牙的事情，不就不能完成了么。”

老者摇摇头：“你是云家的人，自然会受到我的特殊对待，除去这后面梦谷各大妖的传承，你随意选择，我还可以给你个机会，当作你超额完成古路考验的奖励。”周围的雕塑慢慢淡化，又一次消散了，云生愕然，难道这也是幻象？

佝偻身影往旁边一站，让出被他挡住的那个金黄光球，那正是云生在幻象中看见的金黄终点，这就算通过了？

佝偻身影叹了口气：“苍燃牙不知道，你们云家也没人知道，龙凤血的力量，是我所赠与的，只要你肯舍弃你自身之道，我的传承就能完整传递给你，你得到我的传承以后，便可以完成与苍燃牙的约定了。”

云生更加怀疑：“前辈既然有龙凤血，为何不出手，拯救梦谷？”

佝偻身影摇头：“第一，我不是我，真正的我已经超脱出去了，不属于真正的妖类了，第二，梦谷为万妖祖庭，它的崩塌，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区区龙凤血，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真正想要拯救梦谷，不亚于再造一个超脱者出来。”佝偻身影转过来看着云生，表情淡然，似乎在说一件陈年旧事。

云生拱手：“前辈所说的超脱者，是指的什么层次？很难吗？以梦谷的千万载传承也造不出来？”

“所谓大千世界，能做到我这一步的人，不说举世无双，那也是绝对的罕有对手，真正的我已经超脱出去了，按照你们人类所排的道则境界，什么天地玄黄，在现在的我看来，不过是天地的玩物罢了。越是往上的境界，越是受到天地的钳制，唯独超脱而出，才是正道，你可以想想真正那个超脱的我，境界在哪一步了。云家小子，我可以再给你点时间想想，接受我的传承，一步登天，恢复你云家的昨日荣光，如何？”

云生皱眉，超脱的意思，倒是与师父教给自己的修灵方法颇像，皆是自成一道，不受外界天地大道阻挠，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前辈超脱之前，岂不就是星辰境界的强者了，那超脱，岂不就是星辰境界以上了？

云生闭眼，深吸一口气，一步登天，这四个字回荡在脑海中，许久，云生歉然一笑：“道理我都懂，前辈，一步登天固然令人欣喜，我也着实心动，但是让我放弃自身走的道，去接受你的道路，前辈，我还真是做不到，即是接受了你的传承，今后也不可能坦荡前行，还请前辈见谅，这绝世传承，晚辈，就不要了，还请前辈再等千年，静待有缘人吧。”

“苍燃牙的约定，你不去做了？”佝偻身影并不生气，倒是饶有兴趣提醒云生，还有个约定。

云生挺身，摇头：“既然许下承诺，大丈夫只要立身此世，必然要全力去做到，与苍燃牙的约定，我不会忘记，只要我活着，就会努力再去获得凤血，或是找到别的办法，完成承诺。”

“嘿嘿，云家小子，那你这样，一生将要背负多少承诺，活着不累吗？”

云生抬头，想起那个最为沉重的诺言，那个铸就自己如今一切的诺言，许给了第一重奇雷，随后洒然笑笑：“我许下的承诺，自然不会是向什么歪门邪派许的，只要是正道，终我一生去负担，又有何妨！只是前辈，你与梦谷，还有苍燃牙可能要等上许久了。”

云生轻轻弯腰，满是歉意，虽然穿过了古路考验，但是自己不愿意舍弃自己的道，而选择完全接受别人的道，那还是道吗？

谁知道佝偻身影仰头大笑：“还等个屁啊，哈哈哈哈，道不负我梦谷，岁月不负我梦谷啊。等了无穷岁月，终于等到了，云家小子，你是无数纪元以来，第一个对我这传承说不的，也会是第一个真正获得传承的生灵。”

云生愣住，什么情况，要来强的？

老者继续说道：“当初的我超脱之前，留下这传承，就是要塑造出一个拥有两重身的人，你云家的血脉隐藏在你体内，平时只是常规血脉，若不是你身上大势引动，是不会引出来的，而我这传承的血脉，也是能隐藏在你体内，绝不会影响到你分毫，如何？”

云生摇头：“晚辈不懂，还请前辈细说。”

“所谓第二重身，是指你的第二个身躯，由你控制，你也可以单纯理解为一个强大的由你支配的躯体。”老者简明扼要，害怕说得太繁琐反而不好，末了又添了一句话：“确切的东西，等你的二重身塑造完成了，就明白了。”

云生还有点懵，低头问道：“没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当然没有。”

“那之前有过人炼成这个二重身吗？”云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又迈入了一个圈套。

那佝偻的身影再次摇头：“当然没有，要是有成功的，超脱之前，我就亲自尝试了。”

云生：“……”果然有诈啊，还是把我当成实验品啊，可是接受之后，就能完成与苍燃牙的约定了。

云生抬头，看着那光线勾出的身影，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前辈。”

“只管讲，知无不言。”

“前辈到底是什么，是妖化人形吗？”

“我乃是蟭冥，生于大泽之南，乃是世间生物中最为微小之物，我虽起于毫末，但是却追寻自身之道，从不放弃，最后成就自身，悟道而超脱，至于之后的事情嘛，我就不知道咯。”

“前辈的传承到底是什么，不是功法吗？”

“不是，在此世间，他人的功法哪有自己的功法好，云家小子，虽然你家族的传承貌似断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的云家，一直是英才辈出，因为云家当初有足够的资源让族人安安稳稳修习衍化自己的功法，你虽然没有那么多资源了，但是你身上的机缘可不比当初的人少到哪儿去，况且凡能登临绝顶之人，哪个是顺风顺水走上去的。”

“前辈如何看待世间正道？”

“呵呵，你是接受了第一奇雷的传承？”

“正是。”

“难怪啊，倒是没想到有一天有人向我问道，还会问正道，哈哈。正道，正道，不也就是个道嘛，只要是道，都只能慢慢走，慢慢磨练出来，别的我就不知道咯。”

“行了，云家小子，小老虎在外面遇到麻烦了，要不要我为你塑这二重身？”

“多谢前辈。”

“不用谢，这本就是我留在这里的目的，若是将来你遇到超脱出去的那个我，要是能帮一把，还是希望你到时候能帮一把。”

“要是你们这个大千界还存在的话。”蟭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云生已经听不见了。

在古路之外，苍燃牙恢复了原本的身躯，站在黄沙笼罩的古路入口之前，在剑齿虎身影前方，一只巨大的苍狼身影来回走动，另有一只巨狮，矗立在黄沙之上，背对苍燃牙，眺望远方，虽没有面对苍燃牙，但是给苍燃牙的压力，却远超一旁的狼君。

“苍燃牙，你擅自打开古路，可就浪费了一次机会。”那巨狮淡淡开口，一股威压弥漫开来。

苍燃牙没有回答，心中却在担忧，不应该很快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难不成真闯古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