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飞若扬，若谷若素，若虹若流，若寂若失。
看着眼前的女子，风逐站在原地。
回到宅院，风逐与楚九墨，林诗音闲聊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推开房门时他才发现，房内已经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早已破碎，盆栽书籍散落一地，屋内竟没有一处落脚的地方。
在缠水耳边嘱咐了几句，风逐就看着房间内相对而立的二人，轻笑道：“两位这切磋方式是不是有点别致了？”
弦走到风逐身前，寡淡的声音响起：“想试试自己的斤两。”
说完，弦就走到风逐身后，与缠水分立两侧。
看着房间内的混乱不堪，风逐叹气道：“你俩守在外面，我与她说几句话。”
缠水推开房门离去，弦刚要上前说什么，却被风逐抬起的手制止了。
深深地看了眼风逐，弦只得离去。
坐在床榻上，冷禅拍拍自己身侧，示意风逐坐到自己的身边。
风逐轻咳两声，躲开地上的狼藉，来到塌前执礼道：“风逐拜见大师姐。”
冷禅板着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风逐，问道：“我是来问问你‘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是何意？”
风逐微笑道：“就是那个意思啊。”
“小萝卜告诉你的？”
风逐赶忙低头，鼻孔扑哧扑哧的冒着热气，温子洛的小名实在是……实在是奇妙。
抬眼看着这位女子，风逐心中赞叹，不禁将其与竹寒作了对比。
竹寒虽性子冷，但身上总还有烟火气，可面前的这位师姐，真真是一位落入凡间的仙子，飘逸又不失淡然。
“温师兄未曾说过，是师弟猜的。”
“猜的？”
冷禅继续问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猜到我是皇室的人的？”
“坊间传闻，师姐很小就提剑杀人，我相信定然不是枯剑禅的师叔师伯教的，那师姐定不是寻常的市井人家。”
“姨娘和云大哥再三劝我拜师，又有师兄护我去枯剑禅，我的天资虽然重要，但更多应是“孔雀楼”三字起了作用。
“孙德汝的出现，让我知道了孙曲，孙曲是先帝的近侍，显然不可能是谍子。可我又与他非亲非故，他却派人来此提醒，显然是知晓我身份的人授意。”
“当年，齐苍大乱，娘亲义无反顾去乌心城，以我猜测，无非就两件事，救人和稳定齐苍内政。我派人查了一下，明面上能想到的，只有‘大贤’之称的齐玉山值得娘亲冒险，而齐玉山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定然活不成，女儿下落不知。”
“联想到皇室，又想到齐玉山，我只能猜测是他的遗属所为。师兄没来，却来了很少露面的师姐，推算了下年龄，与师姐应该对的上。”
冷禅点头道：“我们曾定下娃娃亲。”
风逐一个踉跄，险些被身后散乱在地的月季花枝绊倒，尴尬笑道：“不能当真，师姐不用当真。”
冷禅蹙眉道：“鸾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只比你大三岁，不可当真？”
风逐再次后退，回身瞥了一眼窗户，又看了眼正在宽衣解带的冷禅，结结巴巴说道：“师姐不可，这……这……”
冷禅眉头皱起，不解地看着风逐道：“这什么，有话就说。”
说着，她就将束在腰间的一个白色布袋珍而重之的取了下来，扔给风逐后说道：“这什么？”
风逐在心里抽了自己无数个嘴巴，嘴上却是回道：“这……这是我的荣幸。”
打开袋子，没有金灿灿的光华溢出，入眼的是一件手串，以上等沉香打磨，足有十八子，手串通体雕刻精美，珊瑚佛头，佛头中空，透雕云纹，线条浑厚流畅，其刀法更是圆润丰盈，能看出是大师之作。
风逐有些迟疑，又想到冷禅的珍视状，连忙问道：“师姐，这是？”
穿上外衫，褪去鞋袜，冷禅环抱双膝，下巴抵在其上，平静地说：“你母亲在与父王定下娃娃亲时留下的物件，别想着是什么宝贝了，就是寻常带在身边盘玩的。”
将手串装回袋子，风逐来到冷禅身前，将其还给了冷禅，又将叶无痕送给自己的袋子打开，温声说：“叶无痕也给了我这个。”
冷禅身体一僵，一把夺过风逐手中的袋子，拿出手串与自己的那串仔细对比，眼神也渐渐焕发出了光彩。
风逐咽下唾液，诧异地问道：“叶无痕不会是你弟弟吧？”
说完，风逐下意识挠头，这可是娘亲留下的东西，随即问道：“难道……难道我是你弟弟？”
风逐总觉得哪里别扭，像个兔子一样，耷拉着耳朵静候在一旁。
抹去眼角两滴即将滚落的泪珠，冷禅坚定地说：“你愿意娶我吗，我们重镇孔雀楼。”
风逐张大嘴巴，顿觉荒唐，心底掀起阵阵涟漪。
“怎么，不愿意？”
刮了刮鼻梁，风逐低声扭捏地说：“我当然是……我才十五岁，是不是太小了点儿。”
“父王也是十五岁育子，有何不可。”
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修长的玉手按在床榻之上，风逐耸然一惊，就要挣脱，可冷禅已经将风逐压在身下，口吐幽兰：“我劝你还是少和司空莫离走动，不然误人误己。”
松开风逐的手，冷禅望着房梁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这手串你收好，孔雀楼的旧部或许可凭此寻到你。”
风逐一动不敢动，眨眼说道：“师姐刚刚？”
冷禅摇头，脸上漏出笑容道：“你才多大，想的倒是不少。”
风逐猛地跳起身，捂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师姐不是杀人如麻吗，怎么还和我开玩笑？”
一脚将被子卷起盖在风逐身上，冷禅倚靠在床边，轻声说：“叶无痕是你孔雀楼之人，你应该清楚了，但我想提醒你一点，孔雀楼当年覆灭，除了外因之外，其内部的势力也有了分歧。”
风逐领意，问道：“师姐是说，这些人有可能是利用我的身份，扶植我做傀儡？”
冷禅点头道：“我寻你多年，直到师叔传信回山，我才来找你。”
“这些年中，我也打探了一些消息，孔雀楼还活下来的，有的反了，有的隐于市井，也有的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风逐脸现冷厉，咬牙问道：“那兰亭春呢？”
冷禅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将军府这件事我也不解，但师姐想告诉你，不管兰亭真身份为何，暂时不要想着报仇，多在修炼上下些功夫，到了枯剑禅，面见山主后再作计较。”
风逐老实点头，连声应道：“知道了，师姐。”
“你派天机郎来找我是对的。”
说到这，风逐问道：“师姐，你知道当年在乌心城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冷禅轻轻摇头道：“那时我也才刚满四岁，没有什么记忆，但后来听孙曲说，当年先帝想将皇位传给父王，父王的几个哥哥不愿，联合发动了各方势力逼宫，乌心城就此陷入混乱。”
“鸾主从北域赶来，救下我的家人，由于刚产下你不久，元气尚未恢复，又连番大战，鸾主很快就陷入疲态。后来，干脆让天机郎带着我们，自己孤身断后。”
“再后来，乌甲军及其他三域援兵攻城，父王与母妃，还有……还有襁褓中的弟弟未能幸免。”
看着冷禅黯然神伤的面容，风逐顿觉心里发酸，原来是自己的出生拖累了母亲。
“小萝卜既然已经出现在你身旁，枯剑禅弟子的身份也不用隐藏，免得再多生事端。”
风逐应下，说道：“师姐准备去哪？”
“山主看中了一名弟子，我要去渊染走一趟。”
风逐赶忙追问道：“风界尘？”
冷禅摇头：“风界尘虽然天资尚可，但道心不定，与我枯剑禅无法同行。”
“师姐见过师父吗？”
“好久没见了，不知道又钻进哪座深山喝酒了。”
风逐还想问些什么，但冷禅已经穿上鞋袜，御出凤凰涅与青鸾怯，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你我剑道不同，你求随心所欲，自然随性，所以用剑时要小心了，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冷禅就这样走了，纯粹又淡然，哪里有贵族应有的威严，在外人眼中的冷面杀手，竟然是一个事事上心的邻家姐姐。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一天的疲惫终于在此刻缓解少许，看着楚九墨擦拭着棋盘，风逐随意问道：“九墨，公孙子逸也是够倒霉的，谁都想用他来衡量自己。”
楚九墨心不在蔫，回道：“公孙子逸喜欢论武，又是点到即止，所以，很多人都喜欢挑战他，道天榜第十的他，就好似一个守关者，胜了他就能进入天下前十之列。”
“现在是十一了，公良诚不是胜了他吗。”
拿起身前削好的苹果，风逐继续问道：“知道公良家吗？”
楚九墨上前夺回苹果，连连摇头，为风逐掖好被角，走出了房间。
风逐仰躺下来，拿出沉香手串，看了好久后才握在手中，沉沉地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