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映双膝跪地，仰天张口，原本结实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想接触他的半月戟，那是他的救命稻草，但可惜的是他现在无法发出一个音节，就算将魂武抱在怀里，也无法唤醒妖兽。

莫苍三人也被这突然的变故震惊了，原本准备继续攻击的闪狼停下脚步，等待主人的命令。

莫苍反应最快，拉弓搭弦，瞄准孟潮生，他不是为了救白映，而是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孟潮生，不对劲！

“不能放他出来！”莫苍大喊一声，将弦放开，爆炸箭破空而出，直奔孟潮生而去。

砰！这支如流星划过的箭矢，在离孟潮生还有一段距离时，突然爆开，卷起大量碎石尘埃。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莫苍第一次遇见爆炸箭未碰目标就自动爆炸的情况。按道理，爆炸箭会被莫苍意识遥控引爆，除非箭头受到剧烈撞击。

“是结界！你看那老贼眼睛！”狄枫云最先发现了端倪。

莫苍这才注意到，孟潮生的那双眼眸，倒映出红色的六芒星。

姜若迅速拨动琴弦，周围空气汇聚成团，向炮弹那样撞向孟潮生。

不出所料，气流团和爆炸箭一样，撞向一睹看不见的墙，半途爆开。

闪狼离结界最近，只见它双掌带着雷光波动，用力向前方拍去。咚！双掌与结界猛烈撞击，一股无形的反推力将闪狼弹开，闪狼大惊，暴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

面对家主级别的人物，他们竟然连结界都没法破掉。

就这几秒的时间，白映的生机彻底消散，只剩下一张干皱的人皮，覆盖在骨架之上，就像一条脱水风干的鱼片，三人看过不少死人，但像他这样死得惨烈的，还从未见过。

在众人惊讶之中，那个干瘦如柴的老人缓缓站了起来，此刻他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惨白，恢复了一些生气。他随手将白映的尸体扯开，接着一步一步朝着莫苍三人走来，就像地狱里归来的恶魔。

莫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手心被冷汗侵透，那个老人的压迫是如此之强，令莫苍萌发了无法战胜的念头。这个感觉，甚至超过了当初云天要给他的压迫，要知道现在的他已是今非昔比，一般的魂武者根本无法给他这样的威压。

“不够，还不够。”孟潮生摇摇头，一字一句吐道：“要唤醒溟海之底，永远沉睡的旧日之主，只献祭这个小子，还远远不够。”

莫苍头脑发懵，不知道他在说啥，只有狄枫云脸色大变： “旧日之主？这就是你最开始提到的‘我主’？你！你是古神教的信徒！”

孟潮生饶有兴致的看向狄枫云：“你们这些异教徒，无信仰者，怎么能理解我主是怎么样的存在？这座古神殿，将作为唤醒我主的祭坛！你们这些小辈可曾听过三十年前，魂武者集体失踪案？”

古神信徒？祭坛？魂武者失踪案？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信息，莫苍感到头脑不够用。

“呵，看来世家集体封锁了这个消息了啊。这也难怪，当初以我为首，还有各家精英，清剿古神教在辉雨国的分部，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为什么要主动带队？”

莫苍听到此言，后背一凉，露出震惊的神态：“你将他们都献祭给旧日之主了？”

“不错，你们看见的满地枯骨，曾经都是各家的精英，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誓言者，他们都对我言听计从。”孟潮生轻轻一笑，说不出的诡异。

狄枫云啐了一口，满脸不屑：“呸，果真是当世第一邪教，为了唤醒你们的主子，背叛自己家族，背叛自己国家！无耻！”

孟潮生不怒反笑：“背叛？只有背叛信仰才是真正的背叛。家国天下？在旧日之主眼里毫无意义，没有永久存在的家族，也没有永远不灭的王朝。只有永恒的旧日之主，超越生命，超越死亡。”

莫苍心感不妙，没想到曾经的世家家主，会变成这种模样，偏执又疯狂。

姜若摇摇头，说道：“既然你当初干过如此大事，为何受困于此三十载？你的主子接受这么多祭品，怎么还未醒来？”

孟潮生像被戳中痛处，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算了，反正你们也即将被献祭给我主，告诉你们也无妨。当年我将他们引入此地，开启献祭大阵，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数人提前警觉，唤醒了魂武。我自知事情败露，为了仪式继续进行，我将古魂锁穿过我胸，让我意识能连接到溟海之中。我耗尽巅峰修为，献祭我的魂武，召唤了溟海巨妖，特列斯，这才将他们全部诛杀。”

孟潮生说的风轻云淡，但可以想象当初的大战是多少惨烈，这么多世家高手，一夜全部陨落，以至于世家集体封锁了任何消息。

“特列斯？”莫苍皱眉：“我们在上面遇到的妖兽？”

“真是特列斯，你们早完了。你们遇见的是虚瓦尼罢了，特列斯比它要厉害十倍，在溟海也是巨妖。对付你们几个后生，可用不到特列斯。”

莫苍很快明白了，这些名字应该是古神教给它们的称呼，外人对此知之甚少，便用溟海兽统称。

“哼，大言不惭，明明是你修为大损，恐怕无法再召唤特列斯了吧。甚至衰弱到连古魂锁也解不开。”狄枫云冷冷说道。

孟潮生没有回答，但他的神色已经默认这个事实。

姜若神色凝重，对着莫苍和狄枫云说道：“别跟他废话了，他在拖时间，此地不宜久留。”

话音刚落，地面升起一道道红光，交叉分割，组成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正好将莫苍等人包围。

是献祭大阵！莫苍反应最快，他虽没有见过什么阵法，但也能猜到，这是当年世家高手遭遇到的阵法。

“快走！”莫苍大喊，身形暴退，向大门冲去。

砰！他感到自己撞上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有股神秘的力量将他推回。

结界！四面八方都是结界，将他们三彻底围困。

姜若最为冷静，看了眼孟潮生：“你献祭了这么多世家高手，都未能唤醒旧日之主，你就算把我们三献祭了，又有什么用呢？”

孟潮生神情冷漠，淡淡说道：“唤醒不奢望，但至少可以让我解开古魂锁，等我出去，从头再来而已。”

“你这老疯子！”莫苍怒吼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连圣武者和他们妖兽都能死去，你那狗屁旧日之主也不例外，什么永远沉睡，什么超越死亡，三岁小孩都不信，你堂堂世家家主，信奉邪教，残害生灵，天地不容！”

孟潮生瞟了一眼莫苍：“人类最古老的恐惧是未知，你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我们所在的世界不过一座孤岛，人类总着急否认、憎恨和逃避与他们迥然不同的事物，这正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莫苍正想反驳，突然脑海天旋地转，身上的肌肤如万蚁啃咬，他的意识遭到剧烈冲击，双膝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一种极为神秘的存在，正游走于莫苍的识海，他感到这玩意不属于这个世界，应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正对着他发出听不懂的音节，那是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模拟出的声音，任何人类语言都不能描述这些充满疯狂的调子。

姜若姐！莫苍看见姜若直接晕倒在地，人事不省，心中着急万分。他想呼喊却吐不出一个音节。

狄枫云状况也好不到哪去，闪狼咆哮两声还未来得及行动，就变回扶桑雷刃，落在狄枫云脚下。

三十年前，魂武者精英还能坚持到特列斯降临，如今的他们连维持妖兽形态都做不到。

混蛋！为什么我会死在这个地方，成为狗日的旧日之主祭品。莫苍心中一万个不甘心，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心愿，可面对古神教的献祭大阵，他根本毫无办法。

狄枫云也坚持不住，杵着扶桑雷刃单膝跪地，他无可奈何叹息一声：“莫兄，都怨我拉着你们来狩猎妖兽，生死无常，相见就是缘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时候再请你喝生酒。”

接下来狄枫云说的啥，莫苍一句也没有听清，他只感到眼前一黑，意识崩溃，最后晕倒在地。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莫苍感到身体一沉，躯体不由自主地往深渊坠去，周围冰冷刺骨，除了黑暗就是黑暗，如在无光的万丈深海。

这就是传说中溟海吗？那个恐怖的存在，正将我魂魄召唤过去？我已经死了吗？莫苍感到这个深渊似乎没有尽头，但他知道一旦到达了尽头，就会遇到沉睡的旧日之主，然后他将彻底被吞噬。

不要！不要！我要回去！去你娘的旧日之主！莫苍迸发出的求生意志，一点点压过了恐惧、无助、憎恨和绝望。

“这里？这里是溟海？我的天，你到底了干什么？”一声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莫苍耳边响起。

在无尽黑暗中，一缕淡淡白光，出现在莫苍身旁，将他拖住，停止了下坠之势。

尤？你醒了？莫苍大惊，他差点忘了尤的存在，更没想到尤也被献祭大阵带了过来。

“再不醒就被你害死了，我让你去幻海，不是溟海。我每次醒来都会耗去魂力，经不起你折腾。看来，你惹了不该惹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