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祸兮？

酆都大帝从未这么迷茫过。

那女子绝不是执念，肯定是女娲娘娘没错了，摸阿水的那一下，叫的还是闺名“妞妞”。

当时，他真怕被元始天尊灭口。

天家无父子，何况，这对父子还是三千年前的。好比大汉和匈奴，今日你死我活，一千七百年前却是同文同种。“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日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

酆都大帝当时很想装晕，北斗七星之首、天枢星竟然躲在玉清圣境，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露出了马脚。

元始天尊没杀人灭口的意思，也没让酆都大帝好过，勒令其必须找到‘辅星洞明’，大致的方位在：华夏西北边疆，大致的年龄是：0–4岁之间。

本来不算事，难就难在必须无声无息，不止要瞒着释迦牟尼、弥勒、蓐收等人，灵宝天尊、太上老君也必须瞒着。

酆都大帝曾经期待过有那么一天，灵宝天尊、太上老君失足让贤，给他这样的新人一个上位之机。

真等到这天，他又怕了。

怕元始天尊功败垂成，走上道祖归虚老路。若太上老君领导道门，救苦天尊那厮肯定会入主酆都。

届时，他该何去何从？抱玄始帝君的大腿会不会更有前途？

元始天尊不知道酆都大帝已在为后元始天尊时代打算，却不妨碍他下军令状，一年之内，洞明星所化“招摇”若不能水落石出，入世重修。

酆都大帝又喜又悲，喜的是进入玉清圣境核心、不用去找隐元星所化“天锋”，苦于时间太短，而且，招摇、天锋很可能近在咫尺。

他把目光和精力放在天山南北刚出生的婴儿和怀孕妇人身上，0–4的幼儿则交由神荼、郁垒去筛选，事前赐桃止山，功成之后封东方鬼帝、掌鬼门关。

酆都大帝深思熟虑之后，才选定神荼、郁垒，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两个人“毒”性特强，命特硬。

虽然三界两地一直有传闻，因酆都大帝的好大喜功连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尸骨无存、飞灰湮灭。

酆都大帝绝不承认这一点，历经千年探索求证揪出了幕后黑手，就是神荼、郁垒这对难兄难弟。不是说这两人有什么歹心、妄心，而是这两人太“霉”，比扫把星更名副其实。

神荼、郁垒起初供职于神霄玉府，‘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无影无踪之后，他们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处处以人间守护神自居，依附于中原政权。商、周封神之战时，更是铁了心为帝辛站台，还和截教门下眉来眼去，先后供赵公明、龟灵圣母、闻仲、三仙岛、飞廉恶来父子驱使。结果，主将一一战死，偏偏他们没事，还杀出重围，一直坚持到帝辛蹈火。

封神榜出、尘埃落定之后，神荼、郁垒仍不改初衷，拒绝承认姬发为中原正统，并趁燃灯、接引、准提崛起之际改换门庭、投入西方教。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资格够老，燃灯心动了，千金买马骨。

不曾想，三年后，程伟驱阴甲十万，报殷商之仇，先斩姬发，再破西方教，逐燃灯、接引、准提于万里界外，直至三人避居天竺。

神荼、郁垒又一次毫发无损，只不过，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收留。心灰意冷之下，他们隐居山海界。

这一蹉跎，就是八百年。

时势造英雄。

秦武王嬴荡揭竿而起，一路高奏凯歌，誓言灭周。

神道佛大举反攻时，程伟加入战团，决战之际，人间与山海界突有异时空时光汇流，继而引发前所未有的震荡，神灵涂炭，十不存一，山海界更是从物理界面凭空消失。

神荼、郁垒沉寂八百年，梦醒时突然发现，曾经的仇人已死光光，大多数神灵都不能自由往来于人间与山海界，但他们能，秦国取其忠贞不二之义、尊其为司门守卫之神，为显庄重，以雄鸡替之。

酆都大帝为一年之期禅精竭虑时，首先想到的就是神荼、郁垒，都要重入轮回了，是不是扫把星、霉不霉、毒不毒、一点都不重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酆都大帝以私生子流落华夏西北边疆为由，请神荼、郁垒帮忙寻人，这可是门神手到擒来的本职。

神荼、郁垒人老成精，年龄范围定在0–4岁，最少也是四个私生子，他们漫天要价，想要入主幽冥九狱，并称左右幽冥教主。

神荼、郁垒此时的地位太过尴尬，游走于地生神祇和神道佛三界之间，秦亡汉兴之后，官方对于门神的祭祀轻慢许多，经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酆都大帝摆事实、讲道理、自曝家丑，只为跟幽冥九狱拉开关系，又直言神荼、郁垒若能阴死幽冥教主，他乐见事成，并愿为此付出点什么。

神荼、郁垒心动了，再三确定孩子会拜入玉清圣境之后，在位列东方鬼帝的基础上，又要求入主鬼门关，既能为人间看门，地府当然不在话下。

酆都大帝病急乱投医，一口应下，但加了个先提条件，必须找到孩子。

神荼、郁垒又不傻，立刻指出无论是谁找到的，都得算在他们名下。

双方一拍即合，写明承诺，赌咒发誓机密不泄，若第四人知晓，协议立刻作废。

三十七条匈奴种在人间、生入畜生道轮回一事，迅速发酵，神异、神祇风闻者不计其数，具体地点则存疑，特别是雷帝大闹六道轮回台之后，太上老君都错失良机，遑论他人。

这些对神荼、郁垒来说都不算事，两人分头行事，小心翼翼的避开神道佛三方耳目，把时间锁定在三月二十七日清晨，逐个排查行人，不急不躁的追了上去。

神荼尽心尽力，滚了一身牛粪，行走在青山绿水之间，半日之后终于有了收获，一大群妇孺进入他的视线。

无人窥视是一怪，有狼群相伴是二怪，第三怪很快就来了。

一个三四岁的熊孩子蹲在神荼上风处拉粑粑，不到六丈的距离，神荼竟然毫无知觉。

蹲在草丛中的熊孩子主动朝神荼挥手：“神荼叔叔！快来给我擦屁股。”

神荼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这一瞬间还很长，他觉得陷入一个很大、很大的阴谋，酆都大帝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神道佛三界、十位至尊已到八位，还有两位在干吗？

“神荼叔叔快点，脚都快蹲麻了。”张烨烨不高兴了。

‘韩信能受胯下之辱，替孩子擦屁股又有什么关系！’神荼板着一张臭脸，扯了一把青草，凶神恶煞似的上前。

“神荼叔叔要干吗？”张烨烨气红了眼，“看门不会！擦屁股也不会！”

竟然知道老子是看门的？神荼气势为之一窒，强词夺理道：“我就是这么擦的。”

张烨烨一脸嫌弃：“难怪这么臭，不要你擦了，郁垒叔叔比你聪明。”

怎么能被熊孩子看不起？郁垒那货明明有脑疾。神荼痛定思痛道：“你要用什么擦？”

张烨烨的视线落在神荼头顶，那里没抹牛粪。

士可杀！不可辱！神荼横眉怒目。

“烨烨……好了没？”汪直一阵小跑，看见神荼喜出望外，“神仙老爷，你来接我们了？”

“什么神仙？看门不会，擦屁股也不会。”张烨烨嘟囔道，“汪直哥哥别理他，快来帮帮我，他现在可能还是坏蛋，待会让雷帝哥哥劈劈看。”

神荼忽然想到遭重创的幽冥教主、救苦天尊，飞快的解下头巾，拦腰搂住张烨烨，轻轻擦拭，像只亲吻花蕊的小蜜蜂，温柔，体贴。

张烨烨轻轻哼唱着曾经很讨厌的广告文案，“婴儿娇嫩的肌肤需要细心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