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失忆而且失去的记忆无法恢复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靠。这咋整？”

听着姑父轻轻地叫了一声，我抬头看向加工台，姑父啧了一声，说：“搞坏了，这下玉要小一圈儿了。”

“怎么了？”我问。

“一不小心把玉削掉一大块儿！我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以前顶多是在还没真正上手好玉的时候弄糟了一些石头，但是那些石头都是没价值的呀，这回这个客人可不好对付，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处理，破事儿。”

跟着姑父这么多年，我也多多少少了解过一些加工玉石的步骤，第一步就是去皮，通过使用角磨机将毛石的皮壳去掉，在去皮的过程中毛石的表面会留下很多的印痕，第二步就是挖脏，去皮之后，玉石上难免会有各种皮上杂质，这时候需要用磨头将这些杂质从玉石中挖出来，第三步就是去糙精磨，要想获得精美的玉石，就必须不断地打磨，通过使用不同的磨头对玉石进行打磨，当玉石出现一定的雏形之后，再进行精磨，这样就可以得到灵气十足的玉石。但是显然姑父这块玉已经到了去糙精磨的步骤，只不过姑父这一“精磨”磨得有些过分了。

“实话跟你说，饮溪，我为啥要问你咋样集中注意力，就是因为失忆的事情，搅得我心神不宁，尽出差错。你瞧瞧我，快五十岁了，真害怕自己哪天成了老年痴呆症患者，或者失去自理能力，拖累了你，你还不能快快把我处理掉。”姑父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胡说八道啥呢？你还年轻呀姑父，我真觉得五十岁一点儿都不老，八九十岁的人也可以有活力，关键是看你自己怎么活是吧？你想想我在北京的时候，看过多少事情，我那老板，对十八线演员都溜须拍马，以为他们给他带来了全部的利益，但是把我们这些真正给他干活的员工都不放在眼里，偶尔给点儿甜头，就像给小孩子发糖一样，自己觉得自己聪明过人，一根老油条，但实际上他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人，硬生生活成了五十岁的样子，这谁受得了？再说了，你前段时间不是去体检过了吗？不是一切都正常吗？那你有啥好担心的？话说回来，就算姑父你真的有啥毛病，我也肯定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也算是我的再生父母了，我不孝敬你，尽我应有的义务，我还是人吗？”

姑父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你真跟你老爹一样，对我重情义，但是对别人又特别冷漠。我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啥阴德，这辈子才能有你们几个人这么照顾我。祁若林也是，虽然他是为了你才留在我身边吧，但是他也对我挺好，我啥时候需要帮忙了，他肯定会帮。不过这一回估计不能找谁帮忙了，这么大笔钱，估计也赚不上了。”

“姑父你先别决定，你就按照你的方法去搞好那块儿玉，小一圈儿也没事儿吧。”

“主要是这次的客人难搞，还是个外地人，他是要送玉给另一个人，这个人他看起来就是特别自大的，他还要花这么大笔钱去送礼给别人，那这个人肯定对他来说特别重要，如果我搞砸了，他估计是会砸店的。到时候又是烂摊子，这可不好处理。”

姑父又埋头开始干活了。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但是也没办法，只能等姑父把玉琢磨完了再说。

就这样，我待在姑父店里修修图，傍晚出去跑了一次步，晚上回到姑父家里，夜幕降临，一天又过去了。

生活是一个周而复始的过程，生生不息，永无止境。我常常会在某一个瞬间感觉到自己以前经历过眼前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想又没有完全一样，只是部分相似而已。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生活基本是有那么一部分是和过去重叠的。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活着就是一个重复的过程。

——不扯这些，我只是想说，有时候活着也挺无聊的。好吧，其实我不应该那么丧，因为到了夜里人们总是会做出糟糕的决定，思绪混乱，又没有好的办法解决眼前的事情。

我洗完澡，吹了头发，躺到床上，戴上耳机，点开民谣的歌单，闭上眼睛，仔细听着耳机里那些有故事的人的声音，向我诉说着他们的过去。

与我无关的过去。

大概听到半夜十二点，刚好把歌单里最后一首歌听完，我摘下耳机，关了音乐，给手机充上电，翻个身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天明。我在温暖的被窝里蠕动了几下，起来刷牙洗脸。家里没有人，姑父和祁若林都不在，我到厨房自己找面包。吃完我就出门去玉石店里，很担心今天姑父的生意能不能做成，昨晚姑父十一点多的时候跟我说他已经把玉石打磨好了，看来他已经打磨了一整天。

店里姑父和祁若林在，两个伙计都不在，姑父说怕客人闹事儿伤及伙计。他很担心，而且十分焦虑，看来失忆的事情对他的影响真的不小，不过，我现在只希望那几个人不要闹事。

十点二十的时候，油腻男和两个手下来了。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祁若林坐在柜台旁边，离他们比较近。姑父把玉拿出来给他们，那个油腻男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看了好久，满意地点点头，说：“那就这样吧，你给我包好！”

接着油腻男让其中一个手下帮忙，姑父就和那个手下进休息室拿保护玉石的材料了。

油腻男他们拿了玉石走了之后，我才松了口气，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那个油腻男突然杀回来，身后还是那两个手下，他还没进门就吼道：“文东山你个畜生！”

姑父走到他跟前问：“怎么了？”

油腻男一把拎起姑父的领子，怒吼道：“你他娘的把玉给我拿出来！！！”

“你不是拿走了吗？”姑父皱起眉，“把手放开。”

“你扯什么犊子呢？！玉呢？！老子拿给大老板人家一打开是他娘的一块儿破石头！你当我是傻子是吧？！”

“喂，没闹清楚事情别特么的在那瞎扯掰。”我站起来，心里想这怎么可能？给调包了？

姑父把油腻男的手一把打开，油腻男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说：“就是你们调的包，别装蒜！”

“你把事情说清楚，什么玩意儿？”祁若林说着站起来，走向那两人。

油腻男还是不服气，竟然叫手下砸店，我还没反应过来，祁若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三个人打趴下了，我都看呆了，不愧是活了一百多年的年轻人啊……

在祁若林的武力逼迫下，油腻男道出了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