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熙有言： 也许我还不懂爱，但我在爱。

　楚鸣陌蹬蹬跑出家门，墙院外的几朵红月季黄月季在夜雨的滋润后开得正带劲。

　　“少爷，要不要送你去，你的单车还在学校呢。”司机老赵从车里挥出头试问道。

　　“谢谢赵叔，我可以自己去。”他礼貌回绝，在他看来，坐自家车并不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老赵没再坚持，他在楚家当了五年司机，对于楚震尘与儿子的关系，他是明了的。楚震尘虽然也为此烦恼，但只要投进公司和生意场上，他和儿子之间的不和立刻就被清空在大脑里。

　　对于四五十岁的楚震尘来说，这正是他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之时，他从中获得的征服感和成就感能轻而易举地打败心中其他的烦恼事。

　　楚鸣陌步行在阔马路的边道上，他不时回头张望，希望有个人能载他一程。当然，他要打个的坐个公交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是想单独和某个人一起去学校，又绝对不是廖康、张小寒那样的友情伴儿。他还念念不忘昨天晚上的心动画面，看来人的兴奋心情也带有惯性。

　　可惜回望得脖子都断了，也没瞧见沈罗熙的小样。

　　“嗨，楚帅！“廖康喊道，“快上来，半日不见，想死你了。”

　　只有坐上去了，楚鸣陌跳上后座，念叨了一句：“半日不见？我好像觉得昨晚我的床上没有你啊。”

　　“哎呀呀……这千年的铁树开花了吗？绷脸大王楚鸣陌竟然会开玩笑了。”廖康笑得前仰后合。

　　楚鸣陌没有笑，他对自己的这点微小变化并没感到奇怪，也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有了变化。

　　昨晚沈罗熙熬到十一点多，终于把英语语、重点词组和易混论的单词用法整理好。看着漂漂亮亮的英语笔记，她兴奋极了，伤佛看到了黄莺散发着光亮的眼睛。

　　还是那棵花树下的长椅上，沈罗熙把英语笔记递给了黄莺，黄萝如获至宝。

　　“你知道吗，罗熙，我现在学习可有劲了，周围那些小蛾子的议论再也不入我耳了。我一想到有个人和我一样在同样的边缘里奋斗，我就不孤鬼了，我就想着要好好学，以后到一个崭新的地方去。罗熙，你懂得我的感爱吧。”黄莺的声音里充满了快乐，也许这是她第一次对周边同伴说这样多的话。

　　罗熙一点也不吃惊，对别人的打压她从不无声憋屈地咽下去。黄莺很久才得来的这种体验，她一直在品尝。她的坚强倔强最初是温馨和谐的家庭给了她底气，现在又是楚鸣陌让她有了铁盾抗长矛的勇气。

　　她的眼光落在黄莺脸上，说：“我懂你的感受，曾经在荆棘中爱点刺伤，没什么的。我和你在一起。

　　“嗯，我觉得这次考试会有进步。”黄莺脸上写满希冀。

　　“哎，我给你说啊……”罗熙若有所思，“说不定你成绩很好了，分数考高了，你妈妈就没闲心思去骂你爸爸和那个女人了。”

　　“噢噢，真的吗？说来是的啊，自从上学来，我从没让她以我为骄傲过。”黄莺眼里闪过一丝奇妙的愧疚，“我和妈妈之间好像一直都没有过兴奋的共点。”

　　沈罗熙拍拍她的肩膀，潇洒说：“万物都在创造中，以后会有的。”

　　上课铃声响了，孤鬼告别。

　　因为快要期末考试，各科试卷一张接一张传单似的发下来，大家眼不离卷、笔不停蹄也难以做完。昏昏糊糊、迷迷茫茫中，每个人都像撞了玻璃的无头苍蝇，发现无路可走后，又折回翅停落在能改变命运的中国式考试上。

　　虽然你痛恨这种非人的折磨，虽然你厌烦这种千篇一律的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永运和笔打交道的活，虽然你愤愤大好的青春为什么要在一间四角屋子里熬过……但是你无法否认，谁都不能拒绝这种成长中的安排，谁也不能给出一个更佳的能让生命增值成长的好方法，这在中国延续了一千四百多年的考试制度有着它不可撼动的地位和力量。

　　楚鸣陌停下笔，习惯性地抬头看看窗外。太阳的银白之光照在校园里一棵香樟树上，阳光透过树叶间或疏或密的缝儿碎银似的撒在地上，一团空气跑来孕育成一股风，吹得碎银也跟着舞起来。这时校园里空无一人，很是静谧舒心。在他看来，学校比家里好多了，可能或者一定是这里有让他心头温暖潮湿的人吧。

　　蓦地，他的余光里感到有人在注视他。他转动眼眸，看到了一双温柔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眼睛里无声地传来他能秒懂的话语：下课出去一下吧。

　　他跟着她走出教室，他一直望着她的后背和那黑得发亮的乌发。他明自了男人和女人身体的一大区别，女人的身体有着一种鲜明的性别曲线美。

　　啊，脑子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他有些羞愧，立刻挪开眼光，跟上她。

　　“要干嘛去？罗熙。”他小声问。

　　沈罗熙转向他，神秘地说：“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

　　“好东西？”他不禁疑惑，她总能给他一些意想不到的小惊喜、小意外。

　　看着沈罗熙和楚鸣陌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艾晓晓大冒其火。

　　绕过教学楼，到了操场的一角。这里有一小块塑胶草坪没有铺到的地方，说一小块都大了些，它只有巴掌那么点大的地方，还得是五六岁孩子那样的小手。阳光正好垄断在这小小的地盘上，雨水也能经过塑胶草坪的过滤从边角处渗透进来。那好像是一个自成一格的天地。

　　让楚鸣陌惊奇的除了它在浩大塑胶世界边缘裸露出的极狭小的土地本色外，更让他睁大眼睛的是这小角落里冒出的一棵苗！

　　一棵绿色的苗苗！

　　三瓣薄薄的嫩得能透过阳光的绿色椭圆叶片，在汹涌而来的太平洋般的绿色塑胶草坪的拥挤下，显得娇小却又耀眼倔强。

　　“知道这是什么吗？”沈罗熙歪头笑问道。

　　“不知道。”楚鸣陌傻傻地摇头。

　　“是丝瓜，不知道吧。”沈罗熙得意地笑了。

　　“丝瓜？就是那个长的圆的，像黄瓜一样的。”楚鸣陌比划着。

　　“有点像，但不像黄瓜有刺，有的长得要比黄瓜长很多。”

　　“嗯，我知道了。”楚鸣陌点点头，又好奇问，“奇怪了，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棵苗？”

　　沈罗熙蹲下来，爱溺地说：“这是我种的呀。”

　　“哦天，你种的？你什么时候成了农民伯伯。”楚鸣陌太意外了。

　　“我不是农民伯伯好不，我是农民小妇人。”沈罗熙用手托住脸，做了一个妩媚的动作。

　　“哎呀，罗熙，你太可爱了。”楚鸣陌哈哈笑。

　　“我本来忘了这粒籽的，昨天才想起来。看，喝了一夜小雨，它的叶子真的好绿啊。”

　　“嗯，它会很快吐出须须，爬上墙头，结出丝瓜的。”楚鸣陌惊喜地看着这株绿色的生命。

　　“到时候啊，我就炒一盘又滑又香的丝瓜片，孝敬爹妈。”沈罗熙煞有其事地说。

　　“那我也要去吃啊。”楚鸣陌孩子气地说道。

　　“好啊，我家用一盘丝瓜片就钓到了一只金龟婿，大赚了。”沈罗熙夸张大呼。

　　楚鸣陌笑得肚子都疼了。

　　是罗熙，是他的罗熙，让他干瘪的生活充满了新鲜和横生的妙趣，让他开始对某些事物有了想象和期望，让他佝偻的青春流出一条淙淙小溪……

　　这些在他的有生经年里都不会磨灭。

　　在楚鸣陌和沈罗熙离开后，艾晓晓和夏天麦跟踪而来。

　　艾晓晓心里不解，沈罗熙和楚鸣陌在操场的一角干嘛，难道那里埋着什么上辈子的信物。

　　在沈罗熙和楚鸣陌呆过的地方， 艾晓晓和夏天麦四处张望，也没发现稀奇的玩意，她俩只看到了那株小绿苗。

　　夏天麦鄙弃地失声叫道：“他俩难道想要私奔，去过布衣的生活？”

　　艾晓晓猜不透楚鸣陌和沈罗熙在这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当然她也认为这棵绿苗是沈罗熙和楚鸣陌偶然发现的。

　　夏天麦蛮横地弹了一下那株几乎抵抗不了任何暴力的苗苗，恨恨地说：“楚鸣陌家里钞票满仓，不送宝马，也得拿个钻戒当定情物吧。他不会把这遍地生的野草当成他和沈罗熙的定情物吧！如果是这样，以后我都不要再想楚鸣陌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没有任何价值的野草还真和沈罗熙那丫头般配呢。”

　　艾晓晓任由夏天麦独自念叨着，她心里升腾出一股醋意，楚鸣陌愿意陪沈罗熙去做任何不起眼的小事，包括看一棵小草，而对她艾晓晓却视而不见。

　　艾晓晓心里长久以来积蓄着的猛烈怨恨，像风暴一般狂啸不止，刺着她的眼，灼着她的心。

她像听到了自己痛苦的尖叫，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猛地蹲下身子，伸手攥着绿苗，用力一拔，那嫩嫩的几条白根带着潮湿的泥屑一下子都暴露在空中。

　　夏天麦惊呼：“晓晓，你要干嘛？！”

　　艾晓晓不理会夏天麦，提着苗奔向教室。

　　“沈罗熙，回家种田去吧！”艾晓晓把那株绿苗扔在沈罗熙的书本上。

　　“那什么啊？”

　　“这俩女人怎么啥都争，一根草也不放过。”

　　“啊呀，又有好戏看了。”

　　……

　　只要沈罗熙和艾晓晓开撕，班里必定一片沸腾。

　　沈罗熙吃惊地看着那株惨遭蹂躏的丝瓜苗，半响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