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月如游戏一般轻松解决想要近他身的人，将一双筷子拄在桌上玩味地望着古川，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笑起来白牙秀眉，深入人心。

方才细眼方脸的男子左右看了一下，发现他的弟兄们竟然都倒地不起，一时吓得腿软，瑟缩着往后退，也不等其他人，直奔着店门外跑，剩下的一些人见状也得知今天碰到不好惹的人，刀也不要地跟着跑。

古川湿漉漉的衣裳方才甩了几下，也不滴水了，只是黏在身上难受的很。

两人隔着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对望着，古川皱眉，此时见到钟月月，心情复杂，她不打算跟他有什么瓜葛，转身打算回去，继续将衣裳换好。

钟月月一丢筷子，不明白为何她是这样的反应，甚至觉得她有些冰冷，于是两三步追上去道，“怎么？想装作不认识我？”

古川将门重重合上，迅速把湿衣脱下，仔细检查刚才黑心店家给的衣裳，海棠红般罗裙套在身上倒也舒适，比一路以来的湿衣好太多。她又把带在身上的药丸检查一番，这才开门出去。

倚在门旁的钟月月双手环臂，“你眼睛怎么样了？”

古川愣住一瞬，他还记得这事，可还是冷冷走开。

钟月月明白，云霞山庄出的悬赏追杀令，她一路肯定吃不少苦头，对自己没好脸色是不可避免的，只是他总觉得她对他是刻意躲避。

“给你的药。”钟月月拍拍古川肩头，把一个白瓷瓶拿到她眼前。

古川把他手推开，良久开口道，“谢谢钟公子好意，我眼睛已经没事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钟月月更加迷惑，顿时不知哪里来的好脾气，继续追上去，“我其实打听到你消息，我找你是为了感谢你。”

“钟公子是什么意思？”

“我在京都果真找到神医，一直以来我在研究一副药方，总算得到神医的指点，我的药成了。”

提到这些，古川想起在云霞山庄她利用他 ，将他迷晕一事，他居然只字不提。也不知他是怀着什么心思。

“不必道谢，毕竟你也帮了我不少忙。”不知为何，说下这句话她心虚不已，从安姚偶然相遇，偷令牌种种事情，说起来除了他们钟家亏欠她的，而他钟月月确实对她不错。

“你打算去哪？”钟月月见气氛有所缓和。

“这同你没干系吧？”

钟月月知道事情很难开口，可是还是要说出来，“悬赏追杀令是吴姨太生气了，所以才会如此手段……当然，为了感谢你对我药方的相助，我可以保护你，我已经写信给吴姨了，我觉得其中肯定有些误会，比如说，你拿了吴姨的什么东西，你用完之后还回去不就好了……”

钟月月觉得自己越说越离谱了，他为什么要提这件事呢。

古川原本对钟月月出现在这里的一丝疑惑顿时解开，原来是想要拿东西，嘴角覆上一丝冷笑，“你且说，我要还什么？”

钟月月悔恨自己说错话，明明长着一张嘴却什么也解释不了，停在原地不敢说话。自小他就是钟家最器重的独子，亦是云霞山庄最受宠爱的公子，可是他现在竟然没有任何脾气，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古川凑近钟月月，眼含冰霜，左眼眼角那颗泪痣在钟月月面前放大清晰，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怒气，“你说，我要还什么？”

“你怎么不去问问云霞山庄的人，到底是什么，为何要我还呢？”

被她气势所压，两人相距太近，他竟被她压得往后倒，“有人醒了。”钟月月偏过头，不敢对上那双充满愤怒的眼。

只见方才倒地的人悠悠醒转，见到的确是古川满眼怒火的样子，再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自家老大，慌忙往店门外跑，小命重要，能跑则跑。

古川一拍桌子，震得逃跑的人腿一软直直跪下去，立马求饶道，“姑娘对不起，是我们没见识，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放过我们吧……”一边说一边磕头，眼泪鼻涕也不敢擦一把。

古川理了理长发，劲直走出门外，任由那求饶声在身后。

出门不过几步，对面一黑衣人定定的立在那，怀中抱着一把剑，抬起头露出那双锐利的眼，他盯着她的脸，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随即那双眼如捕猎者逮到猎物般，喜悦里带着狠厉。

只一眼，她就能确定，对面的这个黑衣人就是当年在逍遥峰杀死师娘的人，他的眼神太过熟悉，尤其那缓缓的笑，仿佛在告诉她，看，我还是抓到你了。

四处屋顶悄无声息冒出同样装扮的黑衣人，若说这一次与三年前不一样的是，他们都不蒙面了，明目张胆要她的命。

有锁链的声音在她身后，她缓缓拔刀摆出架势，若说三年前这群人能伤到她们，无非是人多，而那时的她实在太弱，这一次，她一定不会放过。

“你变化很大。”黑衣人开口道，这声音把她拉回到三年前的雨夜，“你该记得我，我身上有你留下的疤。”

古川静等时机，观察形势，想找个突破口，然而后面猛地响起钟月月那讨人厌的声音，“小心，他们在布网。”

同样听到钟月月声音的黑衣人将目光转向古川身后的钟月月，双眼微微眯起，眼底似有震动，转瞬即逝，纵使是短短刹那，古川还是捕捉到这个细节，黑衣人认出是钟月月了。

然而黑衣人没有过多言语，手势一挥，头顶果然有一张网扔下来，古川一个健步冲向这个领头黑衣人，刀势起落之间，领头黑衣人也都能避开，然而其他黑衣人攻势迅猛，一条条铁链横飞过来，形势对她来说很不利。

钟月月也不思考一番，直接朝着那些扔锁链的人砍去，拿着方才在客栈里捡来的刀，古川见钟月月在帮自己，且他那个样子显然是不认识这些人的，她在心里几乎认定钟月月不认识这些人。看来，他还不知自己亲爹有着多少人，有着多少他不知道的势力。

钟月月在与铁链缠斗时，拿着铁链的人似乎有意避让，目标一致朝古川去，于是对方朝古川追去，他则一直拦着，他也发现对方很明显只想要古川的命。

领头黑衣人剑出鞘，一柄细而锋利的剑与古川对击，兵器相撞的声响都带着一股气势。三年过去了，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无助地只会哭的女孩了，当年她能伤他，如今她就能杀他。一招风中流叶斩，对方一纵退出去，嘴角上扬道，“你果真变强了，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死得那么惨。”

古川趁势继续激进攻击，风刀门的绝学她学了那么多年，终于在此时完完整整使出。

一拨黑衣人围上来，她悉数避开锁链，然而屋顶上还有持弓箭的人，一只利箭射出她不得不被动往领头黑衣人那退，一根锁链缠上她左臂，一阵吃痛，她凝力一扯，对方被她震得倒下，顺势将锁链横扫出去，击退一拨人。

此时钟月月跟上来，他轻松就能靠近古川，仿若对方都不把他当回事。

他的刀已经被锁链磨钝了，拿着全是缺口的刀护在她身旁，“人太多，我们会吃亏的，找个机会还是跑吧。”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古川想起两人曾经被一群玉面阁的人追杀，如今又是他在她身旁。

今日她不可能放过那个杀死她师娘的人，于是古川继续与领头黑衣人拼杀，一招一式皆蓄满内力。

领头黑衣人速度渐渐慢下来，还是回旋避开，他没想到一个女人使刀能如此霸道，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纵使如此自己还是有些吃力。

为避开屋顶弓箭手，古川一路逼着领头黑衣人后退，时刻变换自己位置，然而弓箭手始终是个威胁，她以她迅捷的身手避开数支利箭。

她察觉到这样继续下去，她迟早要死在那弓箭手下，于是飞身上屋顶，准备先解决弓箭手，领头黑衣人显然察觉到这一点，谁知不知从哪又冒出一批黑衣人，乌压压一片，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弓箭。

她飞身避开一拨箭雨，紧接着另一波袭来，他们很擅长这样的进攻节奏，待箭雨停下领头黑衣人以及其他拿着铁链的人趁她喘息机会趁机而上。

钟月月在下面阻拦对面的攻势，古川看到对面乌压压那么多人，好汉不吃眼前亏，纵身跃下，拽住钟月月衣裳将刀横在他脖子上，对着领头黑衣人讥讽笑道，“怎么样？你们小主子的命也不要了？”

钟月月震惊不已，微微侧过头不可置信地用余光看向古川，“他们是悬赏追杀令杀手……他们不是云霞山庄的人，是不会在乎的我命的……”

刀刃离脖子更加近了，古川一双眼犀利无比，她赌对了，“可看好了，我只要轻轻一割，他命就没了。”

领头黑衣人眼中犹豫，然而其他人还在一步步逼近。古川左手捏住钟月月咽喉，右手一刀划出去，钟月月一声惨叫，“你还真来，你是不是疯了。”

一道血痕在钟月月臂膀上，古川立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边迅速后退，一边吼道，“追过来他就死，说到做到。”

领头黑衣人终于做了手势，所有人都停下举动，古川拖着钟月月一路退到小镇外泥泞的小道上，黑衣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领头黑衣人让所有人停下脚步，示意人拿来弓箭。

转上小道古川拎着钟月月衣裳侧身疾走几步，就在侧身那一刹那，钟月月余光瞟见领头黑衣人拉弓搭箭，一切太过迅速，他用力推开古川，原本想自己也能借势避开，可后背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箭。

听到利箭插进肉里的闷声，被推开的古川惊住，此时穿过钟月月的那只箭箭头明晃晃在她眼前，明明箭伤到的是钟月月，可她心头紧得发痛。

他是真的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