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一阵稚嫩的朗读声从一座位于一棵柳树下的私塾下传来，微风轻抚柳枝，像是在为孩童的朗读声打拍。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温暖的光照耀着大地万物，这是一个安静的小镇，处于一个太平盛世，没有兵荒马乱的喧嚣，也没有饥寒交迫的流离。

镇里的衙门今天来了几位稀客，而且是地位尊贵的稀客，在当今朝廷之中，此人被誉为帝师。十几年前太祖依靠着此人的奇策不费一兵一卒平定辽东，收复朝廷流失近一百年的失地。太祖将太子托付给这位奇人，此人不负重托，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将太子雕琢成为了当今的天子。自此，天子尊称此人为帝师，与当朝丞相齐安州并起并坐。

此时，最轻松的莫过于大街小巷的老百姓，而如热锅上蚂蚁的，也就是县衙的老爷刘志京了。上月接到将会有朝廷的大人物来镇上巡游的密信，自己可是在百感交集之中足足等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自己怎么度过的，恐怕只有自己清楚了，其中滋味，不可言喻。

望着坐在正坐的那位年轻男子，刘志京内心出奇地平静，本以为自己见到这位大人物后自己会紧张得说不上话，可是自从打第一眼看到他，原先的忐忑不安如云烟消散，内心如一湖静水。刘志京说不出这种奇妙的感觉源自哪里，不明白这位帝师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焦灼的内心变得如此沉静。

“刘县令，此镇位于乌江，环山腹水，藏风却不能聚水，不知刘县令是愿意做那风，还是做那水？”男子看着手中的县志图，语如缭绕炊烟。

“下官只想做一个能够造福一方百姓的官，至于是做风还是做水，下官只想做好自己。”虽然刘志京早已料到了与帝师之间的各种对话，可是却想不到此人居然如此开门见山地问自己。

“不错，不管这话是你苦苦想了一个月得来的结果，还是现在你的内心所想，能够为天下苍生百姓着想，单凭这一点，你已经比朝廷内那些披着虚伪忠诚，内心却藏着狼子野心的大臣们好多了。至于是平步青云进入朝廷部内，还是在此地实现你的壮志，我无法保证，我来此地的原因是来寻找一个人。”帝师嘴角微笑，放下手中的县志图。

“下官斗胆问一句，不知帝师此次来乌江镇来寻找何人？”刘志京挥了挥手，将师爷以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此人天生双瞳，我师傅占星卜卦了足足五十年，才将此人算出来，但是也仅仅算出了此人会出生在乌江镇。”帝师起身后望着天空，负手而立。

刘志京赶紧起身，小心来到了帝师身后。

“我来这里，也就抱着三分运气，七分未知。不知道此人究竟在乌江镇一百多个村庄的哪一个，所以这几天我会去转遍这一百多个村庄，纯属是盲人点灯。如果刘县令无事，也可与我同行，要求呢只有一点，就你我二人，还有我的随身书童。”

“能够陪同帝师是我的荣幸。”

“那我们就现在出发，先去最远的村庄。”

刘志京对帝师的评价以及好感又多了几分，只因这雷厉风行的做事手段。当今朝中，且不去评价天子一心痴迷于搜集神兵利器，单说朝中大臣，各种的贪得无厌。前年乌江发大水，良田被淹，百姓受灾，自己启奏朝廷请求拨款救灾，可却仅仅得到了寥寥五万银子。刘志京对于这个数目虽然有所怀疑，但是却无能为力，朝中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此次帝师前来，刘志京在犹豫，是否将此事禀告给帝师，虽说帝师不理朝政，可是在朝中却有着丞相齐安州一样的话语权。可是自己这样做了，是不是算是越级报告？官途之中最怕的就是出现这样的事情，而且朝廷贪官横行，官官又相护，这是一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话。虽然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前程，可是却不想这乌江镇在自己走后来一位贪官，到时候的民不聊生可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结果。

刘志京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帝师所说的双瞳之人，史书记载拥有双瞳之人，定有帝王之相，或者成就一番伟业。而更让刘志京内心震惊的就是帝师所说整整占星卜卦五十年的师傅，能够有这等本事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知天之能？

乌江边的筑香书院今天早早便放了学，教书的安先生在下学时照例看了看窗边，似乎在寻找一个幼小的身影，可是今天让他奇怪的是那个身影居然不在。安先生叹了叹气，招手喊了一位不该出现的书院的女童。

“虞清，今天你们家隔壁的项遥怎么没来偷偷听课呢？”安先生抚摸着以及着了几片白丝的胡须微笑问道。

“他娘今天早晨身体不舒服，他就代替他娘上山砍柴去了，安先生您放心，我回去会将今天您教的内容讲给他听的。”穿着一身白衣，头上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童笑着回答先生。

“听你这语气，可是经常做这事呢？”

“那当然，先生教道勤学者，不应弃之，理当以己之能道之。安先生，我就先回家了，如果项遥砍柴回来了，我好教他读书。”女童开心地笑道，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书院。

看着远去女童的身影，安先生笑了笑，随后转身走向书房之中，却被身后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脚步。

“安师叔。”

听到此声安先生转身，看到了前来乌江镇寻找双瞳之人的帝师以及陪同的刘志京县令。

安先生微微一笑算是回应，然后带着二人来到了书房，到了书房门口本来想停住脚步的刘县令被安先生笑着请进了书房。

本想着打最远的村庄开始寻找双瞳之人的帝师掐指一算，哈哈大笑一声，便带着疑惑的刘志京来到了筑香书院，路上刘志京并没有问什么，只有一肚子的不解。

“你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我已知道，就是不知道那个天道大限，你师傅有没有算出来是什么时候。”安先生为帝师和刘县令上了两杯清茶，坐下后盯着帝师的眼问道。

“你我都知道，这个天道大限，我们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既然不知道，又何必去追查？”帝师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既然不想去追查，你又何必到走出京城来寻找那个能够改变这个天道大限之人？”安先生起身去书架拿起了一本以及泛黄的书，不过看书页却是被保护得无损。

“我来寻找，仅仅是带着二分运气与八分无知了， 刚刚出来的时候，本以为是三分运气，如今看来也仅仅只有二分了。我师傅占星足足五十年居然也仅仅算到那个人会在乌江镇，这个镇足足一百多个村庄，而我又没有具体的寻找之法，只知道此人双瞳，可是我问过了刘县令，这个乌江镇近十年来从来没有听过有过什么双瞳之人。”帝师放下茶杯，手指摩擦着青玉扳指。

“那个人如果真的在乌江镇，那么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我在此地隐居了近三十年。”

“那就真的是没辙了，看来也只能厚着脸皮去青州的稷下学院去问下那位神仙这天道大限到底是指的什么了。”听到安先生的回答，帝师无奈一笑，随后想起身告辞，但是在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回身问了一句：“安师叔在这三十年之中有没有遇到过命运比较奇异的人？”

“命运奇异？你这句话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一个穷苦家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父亲就被匪寇给杀害，八年间与母亲相依为命。我去镇里的药铺拿药的时候，看到一身旧衣的他正在恳请卖药的郎中借几包平常的草药，不知为何起了好奇之心，我为他算了一卦。”

“你算出什么了？”听到安先生此话的帝师立马回身走进书房。

“我只算出了此人，武运足足压了文运九分之多，再多的，我也看不出来了。虽说此人武运压足了文运，可是此人却经常来书院蹲在墙角听课。”

“巧了巧了，我来乌江镇之途中，寻到一文运足足压了武运九分之人，已经将此人送往我的寒舍。”

安先生与帝师深深对望一眼，皆是一副了然。随后，刚来乌江镇一天的帝师起身与刘志京告辞，带着随行三人前往青州。临走前，帝师给刘志京留下一封书信，告诉他三年之后让他带着这封书信来京城找他。一整天处于雨里雾里的刘志京收下书信后没有急着打开，一个人坐在镇里的城隍庙外苦苦寻思。

放学归家后，虞清放下书本后和正在给自己做衣服的娘亲打了一声招呼，便一蹦一跳地从后门来到对面的庭院门前，敲了门后，等了片刻，门“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漏出一张脸色苍白却和蔼的脸。

“小清啊，今天你逃学了吗？怎么放学这么早。”门内的女子见到虞清后微微一笑打开门让她进来，虞清走进院子后四处张望了一下，有点失落。“今天教书的安先生说身体不舒服就提前让我们放学了，项婶婶，项遥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最近雨季多，我们附近山上的柴都要被砍完了，他去砍柴估计要走很远的山路呢，赶紧进来坐。”和蔼的女子拉着虞清的手慢慢走向屋子里。

这个庭院很大，甚至比虞清家的还要大，但是院子里，屋子里却空空荡荡。自项遥的父亲走了之后，母亲染上了恶疾，项遥又小不能出去做工赚点银两，只好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一点点换成了维持项遥母亲生命的中药。虽说项遥有个舅父，但是却远在边疆，项遥的母亲又不想给他带来麻烦，只有任由着这艰苦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婶婶，我爹告诉我说我和项遥没出生前是订了娃娃亲的，这是真的吗？”虞清坐下后接过项母递过来的水果，低头红着脸问道，有些女子的娇柔的扭捏。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是你父亲和项遥的父亲酒醉后的话，当不得真。”项母和蔼的笑了一声，摸了摸虞清的头。

“可是我觉得项遥很好啊，我想嫁给他呢。”虞清不知为何壮着胆子说了这一句话，随后低下头脸更红了。

“呵呵，那小清说说项遥哪里好了？”

“首先呢，项遥哥哥力气很大，镇里的人都说他是那什么真武大帝的转世，有次他和我父亲掰手腕我父亲都没掰过他呢。还有啊，他心肠很好，镇里有需要做什么力气活的，只要喊一下项遥哥哥，他都会去帮忙，而且人家给他东西都不要。”虞清吃着水果，嘴里囔囔了许久，项母听后笑了笑然后问她“他这么好，就没有一点缺点吗？”

“有一点，但也不算是缺点，就是有点傻。但是教书的安先生说了，傻人多福。”

虞清在项遥家等到了太阳落山也没等到项遥回来，便告别了项母，回家后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虞清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饭盒，小心地给项母送去。

夕阳落山后，余晖洒在山间树林，点缀着有些苍黄却又生机的树叶上。一个背着一担干柴的少年坐在石头上看着渐渐落下远处山脉的夕阳，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密汗，毫不在意手臂密密麻麻的刮痕，少年休息了片刻后，看了看放在脚边的两担干柴，一手提起一担，踩着夕阳的余晖，朝乌江镇走去。

天渐渐黑了起来，少年走在寂静的山林之中，偶尔林中传来的虫鸣鸟声，他都会开心地笑一下。走了一会少年喃喃自语，今天虽然走了比平时多了两倍的路，但是砍的干柴挺多的，比平时多了一倍。以后就走远一点，砍多点柴，然后换钱给娘亲买药。想到这里，少年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微笑，想到了一张和蔼可亲的面庞。

渐渐的，少年看到了乌江镇的灯火，不禁加快了脚步，心里又想了想，当自己上山砍柴的时候，虞清的母亲都会多做一份饭菜给母亲送去，今天砍了三担的柴火，就多给他们一担。娘亲常常教导自己，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哪怕那个人和自己关系再要好，也不能要，就像教书的安先生说的，投之以李后面什么的。少年不禁咧嘴笑了笑，又给忘了。娘亲身体不好，以后就不让她上山砍柴了，自己每天辛苦点，多砍点柴，攒够钱好找个好郎中给娘亲看病。

终于回到了乌江镇，少年走在显得有些冷清的街道上，碰到了打更的陈老伯，少年朝陈老伯憨厚一笑，然后加快步子朝家里走去。陈老伯看了看远去那背着一担干柴，双手又各提一担的矮小身影，摇头叹息。

少年踩着月光走在巷子中，抬头看向自己的家门，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门旁，旁边还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少年嘿嘿一笑就跑了起来。

“遥儿，慢点走。”看着跑向自己的少年，女子连忙朝少年说道，旁边的女童听到女子的话，如惊醒一般，看着那个憨厚的少年，心中嗤嗤一笑，然后站了身朝少年跑去。

“项遥哥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女童正是陪着项母一起等待项遥回家的虞清。

“今天走了点远路，诺，你看，今天砍得干柴比以往的都多，走，先给你加送过去两担。”项遥比虞清个头高了一点，看着虞清睡眼朦胧，想要劝她回去早点睡觉，毕竟明天还要上课呢。

“不急啊，你先吃饭，饭菜项婶婶都热了好几次了，而且啊，明天我不用上学，教书的安先生傍晚来我们家，说明天带学生去游玩，还说让我带上你呢。我看你今天砍了这么多的干柴，明天就休息一天吧。”虞清说了这么多，让项遥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不要了，你们去玩吧，今天去的那座山还有很多干柴呢，如果我明天不去，说不定后天去的时候就没了呢。”项遥嘿嘿摸了头笑了笑。

“行吧，明天我和安先生说一下，你别傻站着啊，拿着这么多得干柴累不累，先放下然后去吃饭。”虞清推了推项遥，项遥只好将干柴堆在了自家的柴房外面，简单洗了洗去吃饭。

看着饭桌上还冒着热烟的饭菜，项遥端起那个特大号的米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坐在旁边的虞清拍打了项遥很多次，项遥只是咧嘴一笑，就又埋头解决眼前的饭菜。虞清看着项遥胳膊上那让自己触目惊心的伤痕，心中有点难过，不明白这个大傻瓜为啥不愿意去上学，自己的爹爹明明给他说过，把他送到书院和自己一起读书，项婶婶也能放心一点，可是这个大傻瓜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呢？虞清实在是想不通。

一直在两个小家伙旁边的女子看着两个孩子说话，没有多言，只是在一旁给心爱的儿子夹菜，加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