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四人便在街道的丁字路口会和了。两个男人都是清清爽爽，就带了自己这个人。可是两位大小姐就不一样了，从昨晚回到院子就开始收拾收拾。明明就去一天，当天就能回来，硬是收拾出的行李跟要出远门一样，放满了一个二十六寸的大行李箱。丽燕看着齐轩宇跟在他们后面拖这么大一个行李箱，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忍不住提醒道，“其实博物馆不远，当天就能回来，不会去过夜的，没必要准备那么多东西。”
“没事儿！没事儿！”迟牧谣忙凑过来摆手道，“也就只有这么点东西，反正有人拿来着。再说，再近也要搭个长途汽车，已经不近了，不近了！”她拍了拍柒荞荞的肩，称她转过来时挑住她的下巴，轻浮道，“再说，朕的爱妃难得出宫一次，准备几套衣服，打扮得美美的才是最重要的。”
“真的要这么多吗？”丽燕还是一脸惊愕，看齐轩宇拖那么大一箱子，再看了看自己，手里只有一把自己刚刚合上的折扇和一只空着的鸟笼。似乎是觉得有点不合适，便把折扇插到腰间，把鸟笼递到左边手上，伸手向齐轩宇，道，“不如分点儿我来拿吧！”
齐轩宇今天穿着的是那套的短褐，风吹过来掀起他的衣角擦过行李箱猎猎作响。也许是这件衣服实在是太素了，加之昨晚没怎么睡好，他顶着一双大黑眼圈，面容憔悴，而且现在来看他，他身后的黑线几乎堆成黑板，话语也冷淡至极，哼道，“不用！”说着，他打量了一番丽燕，不屑道，“我可不像某些人，拎着个空鸟笼子，摇着把破扇子，装什么没落的王爷贝乐。”
吓得丽燕赶紧缩手，又把插入腰间的折扇给扯了出来，摇了几扇，强扯出来一抹笑，道，“大早上的，别那么重的戾气，不然和博物馆里那些个儿阴物的阴气冲撞起来，招邪！”
齐轩宇瞥了一眼他，拉着行李箱的手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完全不予理会丽燕的反应。丽燕嘴上却还没停下，继续笑道，“齐小哥，真不用我帮帮忙！”
“你待会儿指路就好了！”齐轩宇干脆拉着行李箱朝站在最旁边的柒荞荞走了过去，他要站得离丽燕远远的。柒荞荞看他难得的一次沉住了气，不和丽燕吵，忍不住帮了一句，道，“丽燕，你待会儿带着我们这些路痴找地方还有得你忙的，你可千万得保留着些体力。”
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等到了长途大巴。果不其然，这一长途大巴上一连上来四个穿汉服的可实在是太稀奇了，还没上车呢，全车人的眼睛齐刷刷的都往这四个身上贴。柒荞荞、齐轩宇和丽燕面上都没有什么不适，只有迟牧谣闪了几下眼神，最后往人中间挤了挤，在后头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虽然从这边到博物馆的直线距离并不远，长途大巴也不比公交带着人到处绕远开路，而是尽可能的找近的距离来走。奈何山路崎岖，这一么点距离，硬是坐了一个来小时。柒荞荞哪里经得起这般折磨，嚼了几片口香糖，早就歪倒在齐轩宇怀里，睡去了。迟牧谣没怎么来过乡下这边，这样的长途大巴对她来说完全是观光旅游车。而且她本来就性格跳脱，硬拽着丽燕又是问他这又是问他那的。
“真的吗？”迟牧谣拽着丽燕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眼里满是星芒，“原来四羊方尊是在这里出土的啊！以前倒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还挺重要一个内容呢！这里以前是不是还有什么古都古迹保留下来啊！就像你说的那个寺庙一样，会不会还有什么故事留下来啊！”
丽燕看着她，摇摇头，手里的折扇不自觉又扇了几下，道，“古城遗迹都这么多年了，早就坍塌烂掉了，哪里还能保留下来什么，现在的都是一些新建的复古产物。也只有青铜器这些东西可以保留得久些，不过现在你们要去看的博物馆，里面的东西也大都还是还原出来的复制品，真迹少之又少了。故事嘛，倒是还真留下来了一些，就是有些老旧烂俗了，现在也不是那么受人欢迎了。”
迟牧谣一听还真有流传下来的佳话，激动得尾巴都要翘上天，缠着他道，“什么故事啊！是关于四羊方尊的吗？国宝级的器物应该故事很宏伟雄阔才是，怎么可能烂俗呢？”
丽燕转过头看着她，浅浅一笑，道，“周武王？你可知道？”
“武王？”迟牧谣白眼一翻，想了想，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历史上一直挂着‘武’字的就那么几个。”她掰着手指数道，“我知道的就只有周武王，武则天，还有一个秦武王。”她又想了想，眨着眼睛道，“要说鼎啊、青铜器这些，不应该说秦武王吗？怎么还说上周武王了？毕竟秦武王才是被鼎砸死的，至于周武王历史书上没说什么和他有关的青铜器啊！再说要是四羊方尊和他有关系，这些东西还不知道要在教课书上怎么大肆宣扬呢！”
丽燕又轻轻摇了几扇，道，“所以这些都只是流传下来的传说，并没有得到证实啊！”然后睨了她一眼，接着道，“不然怎么说是‘烂俗’呢？”他凝了凝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传说周武王年轻时在炭河河畔碰到了正值青春的宁儿，两人两情相悦就此坠入爱河。”他突然轻哼一声，叹道，“姬发是什么身份，搁现在来说，就是一个政客。不过倒也怪不得他，毕竟当时的他确实也不好做人。上有纣王逼压，父兄受迫，下有黎明百姓等着安居生存，千百双眼睛全都指望着这一个人，后来能挑起大梁也算是个人物了。但是这种情景下，两人在一起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从中挑拨生事。后来姬发兄长被杀，满城百姓的身价性命捏在了纣王一人手中，姬发被迫铸造四羊方尊进贡予纣王。可是纣王的要求是要姬发的亲族献祭熔炉，因为他要的本来就不是一件死物，而是要有活人性命已铸魂的神器。宁儿哪里舍得自己的爱人去献祭给一件青铜器，便自己跳进了炉子里。”
“所以……”迟牧谣听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吸了吸鼻子道，“宁儿这么好一女孩就这么沦为了他们之间的牺牲品。”
“不止如此，”丽燕淡淡的叹了口气，“我说过纣王想要是一件有着活人性命铸魂的有灵魂的神器，普通神器器中魂魄遗愿得以实现便能转世轮回。而四羊方尊在铸造时启动了多次祭天活动，重重封印下，魂魄铸入以后再无超度的可能。所以也有人说武王伐纣能成功，是宁儿在天有灵，天佑之。”他敛了敛神，把手里的折扇干脆收起来，插到腰间，感慨似的道，“世人皆言武王伐纣，天之骄子，正气凛然，多么替天行道、大快人心的事，可谁还记得四羊方尊里一直藏着一个女人的魂魄，千年不散，只为护他一人周全。”
“呜呜呜……”迟牧谣擦了擦湿润的睫毛，棕色的眼线被晕开了很多，哭诉道，“你说宁儿怎么那么惨啊！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被困在那件死物里千年之久。”
丽燕把头别到一边，当做没有听到她说的。顿了顿，觉得还是不妥，转回头扯了扯嘴角，只是象征性的安慰道，“也别太伤感了，这些都只是流传下来的故事罢了，不一定是真的。还有你的眼妆花了，再哭就要真变成花猫了。”
迟牧谣出门还是算注意形象的，听到自己妆花了，赶紧掏出包里的镜子照了照。整体其实还行，她平时就不是那种化浓妆的人，这次出门也没有画睫毛，棕色的眼线晕在橘色的眼影上也不会显得过于的奇怪，便掏出纸巾随便抹了几下眼睛，继续哭。坐后头的齐轩宇兴许是被她的呜咽声吵到了，拍了她一下的肩，道，“这不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愿得了谁？有选择就要承担自己选择带来的后果。再说，她所想所念都已实现，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你懂什么！”迟牧谣一下就炸毛了，把刚刚擦过眼睛的纸揉成团直接砸在齐轩宇身上，“周武王要是有半分良心，不管他转世轮回多少载，都应该跪在四羊方尊面前七跪九叩。不管他曾经多么位高权重，在宁儿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连死都要靠一个女儿挡在他前面的人。”
迟牧谣丢出的纸团砸到了齐轩宇的胸口，然后顺着衣物纹理骨碌碌的滚到了还趴在齐轩宇腿上睡觉的柒荞荞脸上。加之迟牧谣刚刚嚷得又大声，趴腿上的人完全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一睁眼便看到迟牧谣和齐轩宇两人势如水火，还没有摸清状况便被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气焰给挤兑到了一边，求助的望了一眼坐在迟牧谣旁边的丽燕。丽燕也是不知道怎么说，站起身抬手往下压了压，做了个禁声的姿势，道，“二位别吵了！公共场合！公共场合！”
看丽燕都站起来，齐轩宇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说话。迟牧谣身为女生到底没那么抹得开面子，仍旧咬着不放，道，“还不是这个三观不正的先挑起事端的。”
“好啦！好啦！”丽燕又扯出腰间的扇子，打开来忙给迟牧谣扇了几扇，劝道，“多大点事儿，人家当事人还和和美美的，你们两凑什么热闹。是不是！再说，人家宁儿就是想让姬发好好活下去，怎么舍得他在她面前生生世世跪着，一辈子抬不起头。不过……，”丽燕特意看了一眼齐轩宇，道，“身为一个男人沦落到要一个女人献祭平天下，也确实是老朽无能。”
“你！”齐轩宇登时便被他气到了，但也没有动作，只是咬了咬牙，便把头别过去了。
迟牧谣这才收了收，但还是不忘冲齐轩宇甩了一记狠狠的白眼，冷哼了一声才转过头去。
柒荞荞看着这几个人这么闹，整个脑子还在混沌当中，抬头看向齐轩宇道，“什么宁儿？她和姬发有什么关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