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里和李响交谈的时候，曾出言提醒，明月寨需要换个名字。

李响当时也是酒醉，没怎么当回事，如今仔细一想，觉得确实应该改名。已经招安了，不适合再叫明月寨。

李响和刘成梁、刘盛等几个老资格商量之后，将明月寨更名为明月庄，寨主改称庄主。已经开始修建的棱状城堡改名为明月堡，庇护明月庄的精华部分。

丁史航和刘德成被召回议事，看到甄老实做的明月堡模型，愣了半晌。模型主要由黏土做成，然后涂上颜色，山川河流一目了然。

明月堡计划三年建成，只从黄色户籍中雇佣劳力。

按照规划，明月堡在西边、北边和东边的山头，都建有坚固的石头城堡，通过铁索桥和堡内连接。明月堡外部建有一个个实心棱墙，可以分散敌人兵力，并且从三面打击进攻的敌军。

明月庄附近的山势也被利用起来，附近山头都有小型堡垒，用于驻兵。加上小河北面的核心区，明月堡计划构建出一种“M”防御体系。

M的每个笔画都是防线，上面的V行空间便是核心区，剩下的空间除了少数作坊外，都是耕田。小河从M的中间通过，M的三个转弯点是最坚固的小城堡，不知何时才可建成。

刘成栋、熊大春和刘元等人，只是配合李响进行了初步规划。具体到明月堡采用什么防守战术，配备哪些守卫武器，乃至具体的建筑式样，都要在建造过程中一一考虑。

刘德成和丁史航看着明月堡的沙盘，倒是看不出太多东西，却有些心里发凉。这两位敏锐地觉察出，真要有人来啃明月堡，人少根本不顶用，人太多也是浪费。只要明月堡内部不出乱子，进攻方唯一的胜算便是慢慢地磨，而且伤亡难以估算……

李响将前往汴京，李梦空等人要加紧把一些新章程和新计划定下，每日里缠着李响。

送走了李梦空，李响揉着眉头出来，就看到两个身穿铁甲的小年轻在沙盘前指指点点。李响也不打扰，静静地看两个门生在那里纸上谈兵。

过了半晌，两人几乎同时发现李响，“夫子！”两人同时抱拳行礼。

看到自己教出来的小年轻，李响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公中的李梦空不堪重负，看来只能让这些小年轻顶上去了，张万里也要尽快挖过来。

丁史航和刘德成看到李响露出一抹奸笑，心里都在发抖，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希望不是自己！

“该怎么做清楚了吧？”李响把带领流民进山求活的计划介绍了一下，然后让两个人自己讨论。杨建川和秦钟是要带到汴京去看看世面的，剩下的门生就要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了。

丁史航提出疑问，“小夫子，要是有的寨子想投降该如何？”

“穷凶极恶者杀，剩下的高层迁到明月集，然后把其中的寨民打散，把新的流民安插进去。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明月庄会给他们货物上的优惠。铁器、武器和防寒服换他们手上的药材、桐油和木材，他们要是能开矿就更好了。”

刘德成有些忧虑，“往西往北的几百里大山自古就是流民聚集地，据说还有前朝遗民，很是剽悍。是不是多派些精锐，否则伤亡可能很大啊。”

“要是连一群躲着不敢出来的流民都干不过，咱们明月庄散伙算了。不行的话，让新兵营的小子们代替你们，你俩跟着我去看看汴京的繁华？”

刘德成和丁史航毕竟年轻，被李响一句话激得语无伦次。刘素素刚好忙完蒙学那一摊子，看见这一幕乐不可支，刘丁两人低着头被刘素素一顿嘲笑。

“汴京那里也会有人轮换，到时谁打得好，谁就过去见识一下花花世界。”李响又抛出了一颗苹果，刘丁两人一溜烟儿地跑去制定计划、调动物资去了。

刘素素拿手指戳着沙盘上的碉堡模型，看似随口说道：“熊成武那孩子真可怜，被你关了那么久，连柳至和那老头儿过去看病都只能钻小窗户。”

“赵伯，去把成武带出来。”李响吩咐完，就看着素素，素素眼睛有点躲闪。

“是那几个小子跟你求请的吧？”

“嗯，是啊。你也真舍得，关这么久禁闭，还不把人关坏了。”

“哎，真是头疼。关这么久是柳至和的要求，说是在安静的地方多待会，然后带着他出去散心，这样对他的疯病有好处。算算时间也可以了，这次就直接把他带到汴京，也好让熊伯放心。”

李响停顿了一下，又道：“真实原因不能让熊成武这孩子知道，我想着要给这些出去带兵的学生们一点教训，好让他们心里有个底线，也就没告诉他们。”

刘素素这才明白，她之前也很担忧，还以为李响变得心狠了。

熊成武消瘦了很多，双下巴都消失了，穿着麻衣，一副邋遢的样子。这厮双目无神，胡子的浓密程度已经超过他老子，看到李响就扑了上来。

“夫子，你把我关起来吧，我害死了好几个兄弟，就不该出来害人……”熊成武抱着李响的大腿痛哭流涕。

李响有些无奈。难怪老熊家的遗传病会应到成武的身上，五大三粗的汉子，心脏也太脆弱了些。

一旁的柳至和连连保证能够控制他的病情，熊成武这才抹了把眼泪，跑去阵亡兄弟的家里磕头赔罪去了。

明月庄现在是人情和规矩并行的状态。一般来说，只有伤人抢劫强奸等事件，才会由公中直接介入，日常冲突都是请公中人员作证，然后私了。

熊成武是功劳大没错，他老子熊大春是刘成栋的结义兄弟也没错。但即便是熊大春，想保住自己儿子的前途，也要按着人情社会的习俗来，特别是在规矩越来越紧的明月庄。

熊成文已经重重赔偿了因熊成武而阵亡的寨兵的家里人，还给那几家人建了一个工坊。脆弱的熊成武跑去磕头，获得了一致原谅，于是熊成武的事情终于得到较圆满的解决。

想到熊成武就想到了三王寨，想到三王寨就想起了王三。李响一拍脑袋，怎么就忘记了王三？李响转头问负责监狱的赵伯，赵伯却看向张老头，张老头有些躲闪。

李响大惊失色，“张老头，你该不会是已经……”

张老头和柳至和两个杀才，为研究手术，已经用完了所有尸体，很早之前便把目光转向地牢里的犯人。只要有人不行了，这两个老头就会过去提人，等那人一旦咽气，立马开刀。

李响了解两个老头的疯狂后冷汗涔涔，要不是有刘小慈、王晓晨和曽雯雯等女孩看着，还不知道这两个疯子会惹出什么事端呢。李响很快命令刘小慈接手医卫处，制定详细的规章制度，特别是保密方面。

外科手术要想进步，用尸体练手是免不了的。可如今是大周，是儒学当道的时代，万一被士子大儒抓住把柄，李响想要个好死法都难得。

王三还活着，但也就剩最后一口气了。王三是为了保住三王寨的老弱才和熊成武拼命，但他毕竟给明月庄的人带去不少杀伤，自然别想要好的待遇。

还好，骨瘦如柴的王三还没有被张老头当成实验材料，过几日就不好说了。

王三眯着眼睛，感觉这外面的阳光如此可爱，由着两个少年人拖着他前进。李响看到他的样子，皱眉看着赵伯等监狱的负责人，然后叹口气。

“给他洗个澡，过几天带过来见我。”李响吩咐把语无伦次的王三带下去，然后揉着眉头，对赵伯说道：“地牢关闭，以后的俘虏除了罪大恶极的，剩下的全部送去挖矿。还有，不准再动私刑！”

李响决定成立明月庄常务会议，自己不在的时候，常务会议便自行维持公中运转，推动制度改革，查漏补缺。还要有独立的检查部门，和庄民一起监督各部门的运转，这样他才能松口气，不然会被活活累死。至于检查头头的第一任人选，李响选择了忠心耿耿的赵伯。

明月集就设立在汉江边上，东北十几里处就是通往明月庄的山口。

明月集西边的汉江呈西北-东南流向。汉江在西边形成了一个大“凸”形，明月集的货物顺江而下就可以到达勋阳，接着到达南阳和襄阳等地，最后扩散到四面八方。

吴小玲挺着大肚子，拉着五岁的王其琛，走出明月集的医馆。她的肚子已经七个月大，行动渐渐不便，这次来到明月集，主要是查看自家在汉江边上工坊的进展。

吴小玲的丈夫走了之后，她自己怀着孩子，带着老王的儿子艰难度日。还好李响及时推出公中，对孕妇，尤其是没了依靠的孕妇进行补助，不然吴小玲的日子还要惨得多。

公中的米面盐布，吴小玲没有拒绝。熊嫂欣赏吴小玲，每天只让她工作五个小时，但工钱没有缩水。李响鼓励了吴小玲，不顾手头的紧张，借给吴小玲三百多贯钱粮。

吴小玲得到帮助，终于撑了过来，她按着医卫处的嘱咐，严格遵守作息时间。胎儿稳定后，她坚持参加每天晚上的夜校，本就聪明的吴小玲很快学会使用拼音。

身后跟着两个退伍寨兵出身的护卫，吴小玲走进自家工坊。

“那个胖女人就是吴小玲，他居然有了自己的工坊？”吴小玲进入江边的工坊后，几个洗衣服的流民妇女开始嚼舌根子。

“谁知道呢，听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借的种，还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和情夫。明月庄的那位小庄主居然借给她那么多钱……”

“听说那位小庄主文武双全，颇通匠工财货之道，以前明月寨的工坊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好像还是一位文曲星的徒弟，真是人中龙凤啊！”

吴小玲每日都会听到很多污言秽语，她根本不在意，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走进自己和庄主、熊嫂合办的工坊，吴小玲的腰似乎更直了一些。

工坊不大，只有一间大屋子，里面只有二十多号人，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现场有五条长桌，每条长桌就是一个小流水线，最大的流水线负责总装。

几条小流水线分别制造鞋带、鞋面、鞋底等部分，鞋底是从流民妇女手中收购的。鞋子的各个部位在这里经过十几道工序，最后成为一双崭新的布鞋。这批订单是要送到刘成栋军中的，可不敢马虎大意，因此吴小玲挺着大肚子，时不时过来盯着。

鞋坊目前只生产布鞋，以后会有皮靴和李响提议的凉靴。大周在某些方面的管理很宽松，商人都可以穿最好的绸缎，百姓当然可以穿凉靴。销路方面，哥老营和守兵已经定下了第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