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林逸之的邀请

马婧轻易间便败下阵来，但于失败中，她亦有所得，所以虽然退下擂台的姿态有些黯然，但也仍然不是靓丽婉约之姿。

而在马婧下台之后，听到林逸之招呼的杨平，心潮澎湃地看了一眼身旁正为自己鼓气的冯博，然后纵身一跃，便站到了擂台之上。

“杨师弟加油！”正在边上的擂台观摩苻出云测验弟子的几位出云府弟子听见已经轮到杨平上场，转而围拢过来为他加油打气。

杨平微微一笑表示了自己的感激，同时眼神扫过，见到这群同府中，师姐席莫愁在，师兄陶正也在，却唯独不见了苻梦楠的身影。

眼下这热闹的场景，而且又有杨平的参与，可苻梦楠却离奇地没有现身。杨平觉得有些奇怪，这实在不像苻梦楠的所为呀？但如今杨平已经身处擂台，众目睽睽下虽有心深究可也无暇他顾，只好转回身来，向阁主林逸之拱手问安。

林逸之默视了杨平一会儿，然后抚须说道：“自苻师弟携你上山，至今已超六年矣，原本平平无奇的山野小娃，没想到在这几年间竟有如此变化。苻师弟果然慧眼如炬，不让他栽培一场。希望你好好发挥，不要让我失望。”

林逸之念及往事，勾起了杨平的心意，桩桩件件，尽是恍如昨日，却也云雾迷蒙，触手可及般又实则远在千里。

“杨师弟，平常心对待。”

师姐席莫愁温婉的声音传入杨平的耳朵，让他如梦初醒。

杨平舒缓呼吸，知道现在并非触景伤怀的时候，立马便要来临的测验还在等他全力以赴，他必须得想办法能让自己在功法修为已似出神入化的林逸之面前有良好的发挥。

而原本拟定的应对策略，在林逸之不做主动攻击的承诺下已经毫无意义，而且从马婧接受考验时的情形分析，在功法修为上的巨大鸿沟面前，任何讨巧的技法都将徒劳无功。所谓防守反击、克敌不备、随机应变等等，也只有自身实力足够且差距适当的情形下才有可乘之机，否者机关算尽，也只会误了卿卿性命。

所以此时此刻的杨平已经无计可施，唯有的选择，便是硬着头皮，竭尽所能地在林逸之面前坚持地更久。

“阁主再造的恩情，弟子从入山第一天至今，从不敢有一日淡忘，所有只要加倍努力，希望可以不负栽培。”杨平言辞恳切地回答。

“好了，这些话多说也无意，你且全力发挥，是否辜负，动手便能知晓。”林逸之打断杨平的真情告白，提示他可以开始测验。

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杨平紧咬牙关，现实如此，想开之后，反而释然。于是，他收回心绪，控制思维，将所有的感知都安放在接下来的测验上面。

“锃”的一声，利剑出鞘，杨平的手上多了一柄古朴长剑，剑势如水，流光溢彩，青玉剑柄上，“证道”、“归一”四个文字清晰可见，正是不久之前得自剑冢的“证基”法剑。

林逸之作为紫光阁阁主，功法精深，见识也自不凡，因此刚一瞥见杨平的法剑，便觉得有些非比寻常，于是问道：“这是什么法剑？”

“回阁主，这是’证基剑’。不久前刚从剑冢里寻得的。”杨平如实回答。

“证基剑？”林逸之将法剑的名字默念几遍，突然眉头蹙起，但旋即又恢复平静，最后只是淡淡说道：“动手吧。”

杨平点了点头，然后竭尽自己所能，从丹田中的原气结晶里调动出所有可被调动的原气，牵引入体，灌注证基法剑。

杨平体内的原气与证基剑同根同源，所以二者一旦结合，正是相得益彰。剑身原气流转，法剑煜煜生辉，隐隐似有虎啸龙吟之声发出，竟也引来擂台下一些弟子的叫好。

但杨平对此早已无动于衷，他所有的意识，只专注在林逸之的身上。

杨平将握剑的手掌张开，证基剑稳稳浮于空中，因此腾出的双手不断变换指诀。随着指诀的变换，证基剑剑身发出的光芒也因之暴涨，青天白日映衬下，万丈光芒夺人眼日。受此刺激，擂台下的众人亦不由眯缝起双目，而立在杨平对面的林逸之，更是因此伸出手来遮挡，因为那出自剑身的光芒，正受制于杨平，在杨平的指引下，林逸之首当其冲。

光芒笼罩下，林逸之的身影已然模糊不清。

杨平估摸，现在正当时机。于是催动证基法剑，让法剑循着光芒的轨迹，向林逸之的身影激射而去，同时在证基剑之后，杨平又再聚起多柄原气利刃，紧随法剑其后，一齐射向林逸之。

因为阁主林逸之有言在先，他不会主动进攻，所以杨平心无顾忌，念念不忘只有“向前”二字。

随着证基剑的激射前行，由它所发出的光芒亦更加繁盛，直至到了林逸之的近前，光芒笼盖下，那块区域竟然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证基剑及其后的原气利刃尽数没入，全部无迹可寻。

然而，这仅是旁人眼中的景象，但非杨平所见。因为光芒受制于杨平，所以在这白茫茫一片之中他仍可以轻易透过其中看清内里一切。可正由于他可以目睹所有，那里发生的一切，才更使他瞠目结舌。

只见耀眼光芒内，原先尚且需要以手遮挡的林逸之，不过刹那之后，便兀自紧闭起双眼，视劲射而来的法剑及原气利刃如无物。

而用尽杨平所有能量催动的证基剑及原气利刃，到了林逸之眉眼之前，在杨平考虑是否应该停止去势以防出现意外的时候，竟然停滞难前。

“这！”杨平刚欲发出惊叹，耀眼光芒里的林逸之突然双目圆睁，眼神如炬瞪视杨平。林逸之，他竟然也能直接看透杨平控制的夺日光芒！

圆睁双目之后，林逸之紧接着又发出一声爆喝，这爆喝有如九天玄雷，似有淬炼天地的能量，爆喝声后，擂台的上空，竟也凭空响起一声炸雷，玄天之上，以此应和。

爆喝和炸雷的响动中，杨平那发自证基法剑的光芒“噗”地一声如烛火熄灭全然不见，而证基法剑，仿佛受到重击，向着杨平狼狈倒飞而回。

之后，便有一股山呼海啸般的压力传导致杨平身躯，杨平的心脏剧烈跳动，俄而又似有一只无名大手将其重重捏住，心脏在绝望挣扎，最终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杨平便是喉咙一甜，嘴角染出一道血红。

擂台下的众人无不骇然于擂台上的巨变。那两声凭空炸起的巨响，更是吸引了整个八卦平台的目光，远在紫云宫门前的叶清尘及冯一清二位长老，也忍不住引颈眺望。

而杨平的师兄师姐，更是不由地担心出声。

“杨师弟，你怎么样！”席莫愁的关心脱口而出。

便连冯博也紧张地握住了拳头，指甲入肉，渗出鲜血，依然毫不自知。

“还能坚持吗？是否就此结束？”林逸之望着杨平含笑问道。

重新掌控倒飞而回的证基剑后，杨平努力将体内狼奔豸突的气浪压制下去，面对阁主的询问，他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没问题，继续。”

“好！”林逸之忍不住赞叹。

二人继续，仍由杨平发起攻击。

林逸之能够看透他的光芒，这使杨平心有余悸，因此也不敢故技重施，他只能另寻他途。

再次定息凝神之后，杨平突然想起之前出现在他卧房的那只赤睛鸟，新的计划，就此出现在他的脑海。

声东击西，使用修炼“原意决”而强化起来的意念。

杨平再次祭起证基法剑，同时又在法剑剑身内隐入数柄原气利刃。之后，杨平再不管任何技巧遮掩，尽力催动，形单影只的一柄法剑平平无奇，笨拙地直射林逸之。

林逸之微微皱眉，似在猜测杨平的目的，否则这生硬的攻击，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没错，杨平的攻击当然不止于此。

证基剑飞至林逸之仅余数尺距离时，被杨平隐于法剑的原气利刃突然自剑体而出，带着铺天盖地之势，指向林逸之。

林逸之见状，轻轻叹息一声，显然杨平的此次表现让他颇感失望。于是，他只轻轻甩动袍袖，聚起的防御盾墙轻易便将证基剑及所有的原气利刃挡在了身前。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逸之挡下的攻击，只不过是杨平的声东击西，在这掩饰之下，杨平真正的攻击，却突然出现在了林逸之的身后。

这便是杨平修炼了“原意决”一段时间之后的好处，他那受到强化的意念，依然可以在如此状况下再聚原气。

然而现在的杨平已经身有损伤，而且也因为“原意决”的修炼时间未久，他在林逸之身后聚起的原气实球，已然耗费掉他仅剩的全部精力，原气实球趁林逸之不备，虽然成功进到林逸之的后背，但甫一接触，即刻烟消云散。

即使仅是轻轻的接触，林逸之已然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细微触感，经验丰富的他终于明白了杨平的目的所在，因此心内也不免惊讶，杨平的原气控制能力竟有如此造诣。

只可惜精力消耗过度的杨平已经再难支撑，声东击西的全力攻击之后，他便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席莫愁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纵跃至杨平身旁，然而杨平所面对的是阁主至尊，席莫愁敢怒不敢言，自然不能像面对刘寅一般发泄心中的情绪，只好急切地将杨平轻轻扶起，搂在臂弯里。其余几位出云府弟子以及冯博，也关切地凑近擂台，但碍于阁主林逸之在上，踟躇徘徊，终究没敢上台。

“阁主手下留情，师姐，我没有事。”杨平轻轻拍了拍扶在自己肩上的席莫愁的手，小声宽慰道。

“姐弟情深，让人感动，不过你的进步变化确实让我刮目相看。若是假以时日，必有机会成为我紫光阁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短短六年时间，杨平在易气清心道上的修为成就，让林逸之惊异不已，这前无古人的进步速度，他也不免心动。于是未及深思熟虑，竟然脱口而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条件，“不如你来我阁主府，由我亲自进行调教如何？”

林逸之此言一出，闻者尽皆哗然，虽未直接引起骚动，但台下众人已然开始窃窃私语。因为阁主林逸之提出的条件，实在有违纲常。

虽说紫光阁各府长老在面对资质优异的入门弟子时，也常有明争暗斗的抢夺，因为那代表着长老府未来的潜力和可以达到的实力厚度，可为防止紫光阁内部的敌视分裂，自创阁之日起便有了一个约定俗成，即一旦确定了弟子的归属，任何人皆不能再有夺人所好的想法和行为，否则师徒传承一乱，紫光阁的未来也必受殃及。

然而如今贵为阁主的林逸之竟然于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一旦杨平借势改换门庭，其造成的负面影响，必将遗患无穷。

扶住杨平肩膀的双手骤然加大了力度，现场所有人的眼光也都被杨平吸引。有同府弟子的殷殷期盼，希望杨平能够坚守本心不受诱惑，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的他府弟子，望向杨平的眼里，充满戏谑。

当然，话一出口已然后悔的林逸之虽然依旧保持不动如山的神态，但其内心里早已火急火燎，一直以复兴紫光阁门楣为己任的阁主，竟然冒此大不韪说出有损伦常的话来，心下不仅自责于口齿上的轻率，更热切希望杨平能够用他的回答给予他拨乱反正的机会。

所幸，杨平不负所望。他望着林逸之婉拒谢绝道：“弟子谢过阁主厚爱，但弟子不过就是一个乡下少年，之前如果不是承蒙师父的救护，说不定早就横死街头，更幸运的是师父的不嫌弃，还能拜入府中修习功法，这些都已经远远超越弟子的期望，如今弟子又获得了阁主的肯定，如此已经足够，再不敢有额外的奢求。俗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归根结底，弟子乃是紫光阁的弟子，紫光阁各府都在阁主的领导下，在哪里都是阁主的门徒的。”

杨平的回答让所有出云府的弟子长舒口气，也让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大失所望，更让阁主林逸之如释重负。

“杨师弟，好样的！”席莫愁激动落泪，轻声夸赞，将杨平搂得更紧。杨平也以释然的微笑回报。

“好！很好！”林逸之借坡下驴，对杨平连连称赞道，“心如止水，不为富贵所侵，果然是我苻师弟的好徒弟，更是我紫光阁的好弟子。”

说罢，林逸之将手摸入怀中，小心掏出一个玉质瓶子，顺手送入杨平怀中，语气欣慰道：“这瓶子里装有几颗固原丹，你伤了血气，先拿去疗伤，算是对你的奖励。”

林逸之借势对杨平说的话，已经转变了台下弟子对其失言的印象，如今大方出手，竟然赐予杨平罕有的固原丹，更坚固了他们对阁主刚刚的失言其实只是考验的定性，因之得福的杨平，便成了他们眼中羡慕的对象，一双双眼睛，渴望亦或贪婪地锁定在了杨平手中的玉瓶。

杨平努力正了正身，发自肺腑地对林逸之俯身拜谢，然后在席莫愁坚持的细心搀扶下，缓缓走下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