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冷清的街道人群逐渐增多，古玩城周边写字楼的白领基本到了下班的点，不少人没有马上回去，而是三五成群的在古玩城内散步闲逛，以此放松一天工作的疲惫，这个时段，也是我一天生意当中的高峰期。

“李姐，这串粉色的黄晶手链是刚到的货，还没放热乎呢。”

店铺内，我满口跑着火车，极力向一个老客户推销这个摆了快两个月都无人问津的手链，：“你看这颜色，非常均匀，没有一丝杂质，而且打磨很出色，是一个老师傅精选六六三十六颗粉晶，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纯手工打磨出来的，戴在你手上，和你洁白细嫩的皮肤正好相配，这串手链我本意不想卖，准备当镇店之宝，吸引顾客，看到是你来了，我才割爱。”

黄晶，其实就是石英的一个变种，颜色多种多样，黄、蓝、绿、红、粉、褐，还有无色透明的，李姐现在看的这种粉色黄晶，属于档次比较高的一种。

“你不吹会死啊！”

李姐没留情面，打断我的话，兰花指捏着手链，：“黄晶我会不懂！一串破石头卖八千八，叶老板，你年纪不大，脸皮倒挺厚，还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显摆你数学好，跟我背乘法口诀表呢！”

嫌货的才是真买家，我赶忙指着这串手链解释道：“李姐，你当然懂，正因为你懂，我才不敢拿普通货给你，这串粉晶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大自然的结晶，纯天然，而且粉色的黄晶本来就不多见，色泽还这么纯正的更少，你随便去查一查，和我这个一样品级的，哪个不卖上万，我看到是你来了，才开八千八，换另一个人，低于一万，我都不想搭理。”

李姐嘴巴上虽然贬低这串手链，但神色很纠结，看来她内心肯定挺喜欢，只是价格上有些接受不了。

“能不能少点！”李姐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这亮晶晶的诱惑。

我心头暗喜，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李姐，你懂货的，这种品级的粉晶，进货都很贵了，而且粉色的黄晶不是每次都能进得到货，太稀少，但……你是老客户，还经常带同事照顾我不少生意，要不……凑个整数，八千。”

“六千！我只有这么多钱。”

李姐没有跟我墨迹，直接挥起了关公大刀砍价，而且态度坚决，：“行不行就一句话！”

我脸拧成了苦瓜状，六千不是不行，只是真没得什么赚头，但这东西又不能总压在店里，对于生意人来说，再贵重的东西，只有卖出去才是钱，：“六千我进货都进不到，亏本了，我再少四百，七千六，你看七是上，六是顺，多吉利。”

李姐一语不发，把手里的黄晶装回盒子，推到我面前，作势要走。

“六千八！”

我一咬牙，：“进货价六千六，好歹让我赚两百，你是老客户，绝对不骗你，不然我出门被车撞断腿。”

李姐盯着我的眼睛，想判别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看到我真挚的眼神后，李姐短暂的犹豫，最终还是掏出了银行卡，拿着粉色的黄晶离开了店铺。

等她走后，我也哼起了小调，那串手链进货是五千六，好歹赚了一千出头，今天总算开张了，至于刚才赌咒发誓对自己说的狠话，像我这种做大生意的人是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的。

……………………

“叶晓，叶老板！”

李姐刚走不到几分钟，我低着头，正摆放玻璃柜台里面的货品，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抬头正眼看去，一个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柜台前面。

老头看起来像是六十出头的样子，仔细再看又像七十多，精神矍铄，穿着一身唐装，这本没有什么，只是他的造型和普通老头有很大不同，灰白的头发根根倒梳，不知道打了多少发蜡，闪闪发亮，嘴角的八字胡，极为辣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只燕子一头撞进他鼻孔，只剩尾巴留在外面。

就在我打量老头的同时，老头也盯着我，眼睛都不眨，一动不动。

直到我被盯得心里发毛的时候，老头才突然咧嘴一笑，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泛黄的牙齿配合那八字胡，很不协调，让我眼角一跳，莫名想起一句话，整天笑眯眯，不是好东西。

“老……老先生有什么事？”

这老头喊出了我的名字，但我确定和他不认识，也没有见过面，说不定是哪个熟人介绍过来的，上门既是客，我说道：“如果想看文玩古物，小店的东西都在对面的展台上，保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如果这里没有入眼的，你看你喜欢哪个朝代，什么类型的物件，我也可以帮你到其他店里打听打听，总会选到你合意的。”

“啧啧啧啧……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老头神情瞬间像磕了药，异常激动，眼睛盯着我，嘴巴一直嘀咕着，：“这次总算找对了，不会错了，嘿嘿嘿嘿……。”

老头的举动让我摸不着头脑，让我怀疑是不是碰到了神经病，但他这样的穿着也不像啊！我耐着性子，问道：“那……老先生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对了，我这里还有黄晶，现在很流行的，可以挂在脖子上，也可以戴在手上，你可以买一串戴戴，送给你儿孙也行，能够带来好运。”

“没兴趣。”老头依旧笑眯眯的摇头。

我纳闷了，：“不知道老先生对什么有兴趣？”

“嘿嘿……你！”老头指着我说道。

一个你字，听得我菊花一紧，赶紧缩回前倾的身子，和老头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没想到这人为老不尊，这么大年纪，还好这口，可小太爷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发展这类业务啊！

没等我开口逐客，老头嘴角一咧，露出阴仄仄的笑容，：“叶老板，总算找到你了，卦象中说，你我有缘，是同路人，今天特意来找你。”

算卦！你大爷的！我脸色一下就垮了，原来是个神棍。

南方人大多信命，信风水，尤其是一些做生意的老板，不论公司还是家里，都会摆上一些小型的风水阵，即为了聚财，也可以欣赏。

在这样的环境下，造就了不少所谓的大师和神棍，两者之间的区别，在我眼里无外乎就是前者名气大，专门服务于一些有钱人，后者基本没名气，四处打秋风，共同点都是打着聚财消灾的幌子，四处骗钱。

我眼前的这个自动送上门的老头，肯定属于没有任何名气的，跟街头摆摊算命测字的没有区别。

“打住！”

我见老头似乎还想继续忽悠我，脸一黑，赶紧制止，现在是人流量的高峰期，我不想这老头在我店铺里耽误我做生意，：“老先生，我不算命，不买平安福，更摆不起风水阵，你到其它店铺去问问吧。”

老头愣住了，一脸的古怪，：“算命！平安福！叶老板，我像卖平安福的？”

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手指了指外面，：“老先生，请你到别的店铺去问问吧，我还要做生意。”

老头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两下，：“叶老板，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你我来说，都很重要。”

“没空！”

我阴沉着脸，渐渐失去耐心，毫不犹豫的拒绝，你再重要的事情，能有我赚钱重要，：“老头，你定位就不对，你要找，也应该去正街找那些大店铺的老板，他们有钱，我这店铺本身就小，就算想摆个风水阵，也没地方放，你去找他们，别妨碍我做生意。”

老头的脸彻底扭曲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抓着他的衣袖就往门口拉，可到了门口，这老头拽着玻璃门上的扶手，怎么也不松手，我都恨不得踹他两脚，又怕这老头一大把年纪，到时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摆出一个没钱就不起来的姿势，最终倒霉的还是我。

“松手！”我指着玻璃门的扶手，大声的对老头喊道。

“哎！叶老板，别激动……”

老头怎么也不放手，：“诶！衣服要拉破了……你听我说，我真不是卖平安符的。”

我说道：“我也不算命！”

老头似乎很委屈，：“我也不要你算命。”

我一根一根地掰着老头的手指，：“我不破煞消灾。”

老头快要哭了，：“我也不要你破煞消灾，我今天找你真有事，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