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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罗家简史
作者:淮上文歌本章字数:2403更新时间:2017-10-28 13:53:27

一场多年未见的暴雪,在元宵节之夜席卷了皖西大别山区淠河两岸的城镇乡村。

使原本已褪去的佳节气氛又重新的聚拢来,似乎也是在挽留那些将要回流城市的民工和去远方读书的学子们,给了他们在家里多待几天的理由。

再有一学期就要高中毕业了,而对于农家子弟罗永福来说,他似乎已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勇气。

长久以来考大学改变命运的奢望,相较于吃饱饭、有尊严的活下去,似乎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怎么活不是活啊,《人生》里高加林的初恋巧珍不也说,天下农民一茬人嘛!

周围早早辍学的儿时伙伴,很多出去打工赚钱,家里漂亮的砖瓦房都盖起来了。

有的甚至已经早婚娶了老婆、抱了娃娃,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而他还一直沉陷于柏拉图的空想里,为了大学生那顶遥不可及的光环在做无谓的奋斗,这纯粹是一种自虐。

罗永福的家离学校有70多里的路程,一条六、七十年代国家三线建设时期修建的山区战备公路,是他的生存补给线。

家里太穷了,生活费是没有的。

每个周末,罗永福都要骑上那一里一掉链的破重自行车,回家讨上十几斤大米和一罐没油水的咸菜。

周日下午再花上五六个小时的时间,骑回学校去。

现在每次回乡经过这条已经修整一新的柏油公路时,罗永福很是惊讶于自己少年时代的耐力和韧性。

来回70公里的里程,专业自行车运动员的日常训练,也就是这个距离吧!

那时候自己年龄还很小,而且严重的营养不良,都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啊!尽然还不觉得怎么苦和累。

情绪肯定是有的,尤其是风雨交加的夜晚,罗永福奔命于寒冷泥泞的路上,两边民舍里荧光灯柔和的光线撒向路边,新闻联播后天气预报片尾曲悠扬的旋律飘进他的耳畔时,罗永福总是感到无比的失落和痛苦,经常会对自己嘀咕:我一定要过这样的日子!

这也是罗永福对于幸福生活的最初理解,也是他青少年时代最重要的人生目标。

也有很多次累到休克的时候,心跳剧烈、虚汗淋漓、口干舌燥、死神之光在眼前闪烁。

辛亏道路两边村庄密集,有很多的机井、水塘和菜园。

他会爬到水源边狂喝一气,用凉水来平衡身上流失的电解质。

或者偷偷摘上几颗黄瓜或还没成熟的番茄,来补充一下身上的能量。

等身上的虚汗流尽,灵魂在玄幻的异度空间里遨游完毕重归躯体后,罗永福才从路边的草地上爬起来,推起自行车继续上路。

身体的劳累、营养的缺乏是可以抗拒的。

孟夫子不是说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嘛,穷人家的孩子不怕吃苦。

但让罗永福感到绝望的是一种越来越沉重的自卑感,像漂浮在头顶上挥之不去的乌云,压得他似乎喘不过气来。

进入青春期后,原本开朗、傻乎乎不知天高地厚、不会看别人脸色的罗永福,一下子变得敏感了起来,老是觉得其他同学都看不起自己。

班上的女生们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笑时,他也认为自己是她们取笑和讨论的话题。

是啊,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啃着别人闻一下都嫌恶心的烂咸菜,这日子没法混了。

没有尊重、没有关注、没有女生高看,这样的心理暗示,让罗永福自我孤立、离群索居起来,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

书是不能再念了,再念下去非把自个毁了不可。大学可以不上,但不能没了自尊自信。

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腰都直不起来,那这辈子可真就完了。

所以从高三上学期开始,他就做好了年底退学的打算。

其实这种要命的心理暗示完全是一种主观的臆想。

很多年后高中老同学聚会时,他笑问在座的学姐学妹们当年怎么看自己。

一个他曾经暗恋过的医生学姐笑着总结道:“教授,你学习好,人又帅,成天笑眯眯的,我们都很看好你!呵呵!就是从高二开始突然不搭理人了,样子也变得很凶,大家都只好躲得远点怕得罪你。现在老实交代当时是怎么回事!”

心中的纠结豁然开朗,罗永福苦笑道:“自卑啊!当年一度自卑的就差没自个挖坑把自个埋掉。呵呵!”

“你他妈还自卑,我看你是在耍酷!罚酒一杯!”,旁边的哥们调侃着把他的空杯里倒满白酒。

学生时代的罗永福有时很恨自己的父亲罗民华。

都改革开放好多年了,别人家的日子早过的红红火火,自个家还是烂包的光景,搞的全家人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这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其实这真不是父亲的错,家里的田地和茶园收入,除去上交的农业税,剩下的只够糊住肚皮。

别人家有常年在外打工挣钱的壮劳力,自己家里除罗永福外,还有两个在上学的弟弟妹妹。

挣钱只能靠父亲一个人,能让全家人不饿肚子就不错了。

奶奶在世的时候经常说:“老三是个苦命人啊,从小吃成分不好的苦!土地到户人家日子都好过了,他又吃子女多的苦。”

文盲父亲这悲苦命运的根源,还是在他的爸爸、罗永福的老爹罗恒源身上。

罗恒源这辈之前的罗家,在当地可算是个人财兴旺的大家族。

罗家在淠河沿岸有几百亩的水田,在山里还有近百亩的茶园和一个很大的制茶作坊,可谓是家大业大。

地主家庭的出生让罗恒源在青少年时代锦衣玉食,也接受了当时最好的教育。

解放初期,国立师范毕业的土改积极分子罗恒源好运气还在延续,他成为了当地人民小学的第一任校长,但这种生活在57年“反右”运动中戛然而止。

右派分子罗恒源被开除公职,接受劳动改造那一年才27岁,而他的三儿子、罗永福的爸爸罗民华那时也才满周岁。

劳改归来后,罗恒源彻底变成了一名“反智主义”者,把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归结为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并以此为理由剥夺了罗民华兄弟接受教育的机会。

有研究表明77年后第一批大中专学生中,出身“黑五类”家庭的学生占有很大比例。

他们的父辈在政治上被打倒、住牛棚、挨批斗、在命运的低谷挣扎时,仍然没有放弃子女的教育,把知识作为他们改变命运的火种。

而对于罗民华和他的文盲兄弟们来说,在改革开放后知识改变命运的时代,他们再次被时代的潮流所抛弃,仍然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家族的悲剧。

罗永福有时会暗想,肯定是地主阶级的老祖宗解放前坏事干多了,后人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他老爹、父亲辈的人生已经没指望了,到罗永福这辈,他可不希望沿着家族的黑暗之路走下去。

所以罗永福拼命的读书,而现在读书之路眼看也难以为继了,前途一片渺茫,家族的魔咒似乎要在罗永福的身上再次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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