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杀人？

多么刺激多么激动人心的字眼啊，怎么就没有一点违和感和罪恶感呢？

虽然柳煜自己之前也不是没杀过人，但是自己杀人和杨钦带着他杀人是不一样的，就好像自己一个人玩游戏时玩久了会觉得无聊，但被一个大佬带着玩游戏不论多久都不会无聊——反而可能是大佬会先觉得无聊。

于是，柳煜尝试着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照着杨钦所说的，深呼吸了一次。

之后，见杨钦没有发出下一个指令，他又深呼吸了一次。

还没指令，再深呼吸一次。

“……”

在深呼吸了五六次后，柳煜觉得都快过去一分多钟了，但身旁的杨钦依旧没有动静——到底还杀不杀人了啊？

耐心也是实战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很显然柳煜在这方面做得还不够好。

也许是感觉到了柳煜的躁动，杨钦主动开口缓解他焦躁的情绪：“你知道以少对多的优势在哪里么？”

“在哪里？”

柳煜当然不知道了，倒不如说他只是懒得去想而已，因为既然杨钦这么问了那就一定会在接下来告诉他答案，既然很快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又为什么要去思考呢？

杨钦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小块梳妆镜来，柳煜很惊讶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他从来没见过杨钦化妆，一直以来都是素颜，他以为梳妆打扮这个词和杨钦完全不搭边呢。

果然，这块小梳妆镜也并不是用来打扮的，杨钦将这块镜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水泥墩的边缘，依靠反射观察着后面的情况。

接着不太清楚的余光，柳煜也稍微看到了一点情况，不少人似乎都被刚才杨钦丢出去的那颗手雷给炸伤了，那些后面赶来的，并未收到爆炸冲击的人正在搀扶着伤员往后撤，但这只是一部分人而已，更多的人则手中端着机枪慢慢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逼近。

收起镜子，杨钦将霰弹枪的滑膛下拉，一边说道：“人多的一方，就像他们，手里拿着枪，进攻时会束手束脚，因为他们要注意不能误伤到同伴，他们的目标很少，就只有我们两个。但作为人少的一方，我们就没有这种顾忌，他们全部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只要想着往人堆里开枪就好了，甚至用不着瞄准，反伤打中谁都是没错的。”

话音刚落，她就迅速起身，向后开了一枪。

她起身的速度很快，柳煜都没来得及反应，似乎是原本蹲下的姿势就是一种能够很快速起身的模样，而起身后的姿势也很完美，仅仅从水泥墩子后面露出了很小的一部分身体，头部下压，整个身体的肩膀以下都藏了起来，只将枪管露在前面。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向着人堆里瞎开枪就好了。杨钦似乎就没有瞄准——当然，霰弹枪这种东西原本就不太需要瞄准——她刚起身后转然后就开枪了，完全没有瞄准的时间，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用柳煜所无法理解的极快速度进行了简单的瞄准，谁知道呢，这不重要，反正柳煜就见她开了一枪，枪声就在耳边，震耳欲聋。

起身，开枪，下蹲，滑膛。

整个过程流畅无比，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此时的杨钦和之前在他面前微笑轻语甚至隐隐有些撒娇意味的杨钦完全就是两个人，似乎她身体里就有这么两个人格，而她也可以随时无缝切换。

看着杨钦流畅的动作，柳煜甚至有些出神了。

她战斗的英姿丝毫不比那些动作电影里的女主角差，更何况那些都是演出来的，而她却是真实的。赝品不一定不如真品，但赝品永远不可能成为真品。即使电影里演的再像，像到令观众们都感到紧张刺激热血沸腾，但这一切在身边实实在在有一个人正以命搏杀的情况下，就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身后传来枪响，无数的子弹打在了水泥墩子上，柳煜甚至能够从紧贴水泥墩的背部感受到子弹打在上面的震动感。弹雨非常密集，这时候若是敢露头那一定就会被达成筛子。

但那群人显然没有作战的经验，不懂得保持火力压制，轮番射击的战术，而是一股脑儿的齐射，这样一来换弹的时间势必会留出空隙，那就是敌人反击的最好时刻。

“照做就好。”杨钦乘着这时候说道，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不用勉强。”

随后，她又再次向后开枪，但这次并不是先前的位置了，而是从侧面露出，位置也不之前一次更低了一点。如果她一直从同一个位置开枪，敌人就很容易能够锁定她，那样是很危险的。

勉强吗？一点都不勉强！柳煜心说我早就想试试这带劲儿的大型杀伤性武器了，每次在电影里看到这种霰弹枪一发轰出去的场景是就觉得热血沸腾，如今自己终于能亲自体验一下了。

他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蹲下时的姿势不太对，不太方便像杨钦那样迅速起身，看来以后要注意这一点。

转身后直接引入眼帘的就是不远处那数十个对准自己这边的枪口，柳煜一慌，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随意向前开了一枪。

砰。

巨大的后坐力险些让枪脱手，向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不敢多做停留，甚至都没握好枪就立刻又蹲了下去。

杨钦看着他这慌乱的动作，就只说了一句：“习惯就好。”

柳煜顿时觉得自己被看扁了，虽然杨钦应该没有那个意思，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就在他还想起身攻击时，杨钦伸手制止了他：“他们压制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我们再这样依靠掩体进行攻击会很危险。”

“那怎么办？”柳煜下意识的问道，这种方面杨钦在行，她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

“接下来就教你另一件事情。”杨钦一边往枪管里塞弹药，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说道：“实战中，心态一定要放好，不要害怕，即使他们拿着枪，你也不要害怕，因为你也拿着枪。你怕被他们打中，他们也怕被你打中，畏首畏尾只会起到反效果，大胆冲锋说不定还能扰乱对方的动作。一味的害怕，永远被动的防御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因为你不可能指望会有什么人来救你。”

“那——”

那你会来救我么——柳煜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杨钦捂上了嘴。

鼻孔中窜入了熟悉的气味，和小时候过年放烟火时闻到的味道一样，那是硫磺燃烧后所产生的二氧化硫的味道，也就是火药的味道，在开枪时火药随子弹一同喷出溅射在手上，这就是悬疑片中经常提到的硝烟反应。

虽然觉得有些刺鼻，但也并不影响什么，少量吸入瑞人体也没有什么危害，要不是杨钦的手就放在自己鼻子下面，他也不会闻的这么清楚。

眼睛转向杨钦，柳煜算是知道了她为什么不让自己说话了。

杨钦此时正闭上了双眼，沉默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是柳煜知道，她在听。

所谓五感，分别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而当你牺牲其中一种感觉时，你的另外几项感觉都会变得更加灵敏。

虽然并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但有时候确实会有这种特殊的感觉，杨钦闭上了眼睛，封锁了自己的视觉，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听觉变得更强，捂住柳煜的嘴不让他说话也是为了避免其他声音的干扰。

柳煜也学着杨钦的样子仔细听着后面的状况，但他可不敢闭上眼。杨钦之所以会闭上眼是因为还有他在，他可以暂时成为杨钦的眼睛，要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以第一时间发现，要是他也闭上眼睛了那谁来警惕周围情况，毕竟视觉还是最为方便的一种感觉，所能够收集到的信息是最多的。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可和他有没有闭眼没关系，他即使闭上眼睛了，夸张点说就算听力加强了一倍，他也听不到什么东西。因为后方在持续射击压制，开枪的声音和子弹打在水泥上的声音完完全全将其他声音都掩盖了起来，他根本无法从这之中提取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很近了。”杨钦将手从柳煜的嘴前收回，睁开眼睛，说道：“等会儿跟着我，直接冲进他们的队伍里，随意开枪，子弹打光了就退一步找个掩体补充——会补充的吧？”

柳煜点了点头，他没学过，但刚才杨钦装弹药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了，应该问题不大。

“很好。”杨钦又将自己的手枪交给柳煜，继续说道：“记住我刚才所说的，不要怕被打中，在他们杀了你之前先杀了他们。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你所要做的只有开枪，这就足够了，剩下的全部交给我。”

全部交给我。

多么让人心安的话语啊，但柳煜听着怎么就不是个滋味呢，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要将这种事情全部交给一个女人，好吧他承认在这方面十个自己也比不上一个杨钦，他也完全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但身为男人他觉得这种受保护的感觉很不好。

他不能总是依靠杨钦的保护，杨钦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保护着他。他也想保护杨钦——至少达到能够让她放手去大干一场而不用顾虑他的地步，说白了就是不要成为杨钦的累赘。

“别紧张。”杨钦突然微笑着说道——看来她是真的能在两种人格之间随意切换，“你要是表现得够好，我会给你些奖励。”

“什么奖励？”明知道不该是问这种事情的时候，但柳煜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或许多说些废话确实能够缓解紧张的情绪。

“你猜咯。”杨钦突然凑上前，嘴唇在柳煜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这是给你的动力，好了，上吧。”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她的笑容瞬间收敛，双眼再次变成了收割生命的死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