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解心头一震,这个时候能来探视自己的必定是熟识之人。
他的内心再度忐忑不安,难测悲喜。
走出门口时,尤解听到能忍说道。
“世人言忍,忍字最难,非大智慧,断然不能。尤施主颇具慧根,未来可期。阿弥陀佛!”
“少特么在这里妖言惑众!你别听他,这家伙这里有毛病!”
赵教官冷哼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尤解并没有接话,他知道能忍大师的用意,大概是担心他冲动之下做了糊涂事。
尤解跟着赵教官出了监狱,来到熟悉的看守室,等待探视人的到来。
等了大概五分钟,尤解听到脚步声。
除了赵教官那沉重的步伐之外,还有一个拖沓地脚步声。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老油条从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鞋子,是一双旧世界的奢侈品牌。
这双鞋他平时舍不得穿,只有在宿舍休息的时候会穿出来显摆。
但是鞋子码数不对,比他的臭脚大了足足两码,所以他穿着这双鞋走路根本抬不起脚。
尤解瞬间趴到铁栅栏门上,通过外层铁门上方的小窗看向声音的方向。
“老油条,我在这儿呢!”
尤解拍了拍铁门,高声叫道。
“尤子!是你吗?”
二人的距离比较远,只是尤解的听力逆天而已,老油条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他。
“肃静!否则取消你的探视!”赵教官斥责道。
老油条赶紧闭嘴,这一次探视花费了整整五十积分,他可不想还没有见到人就被赶出去了。
片刻之后,赵教官打开看守室外层的铁门。
“五分钟!”赵教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而后往墙边一靠。
一分钟十积分,怎么不去抢啊!
老油条来不及多想,仔细打量栅栏门内的尤解。
尤解也在打量老油条,老油条头上上的纱布没了,不知在哪找了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
帽檐虽长,但还是遮不住老油条沧桑的长脸。
“你在里面过得怎么样?”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二人几乎同时发问。
“呃,是这样,原本预定昨天探视,结果出了点状况,改到了今天。”
老油条没时间给尤解解释那么多。
“我在里面吃得饱住的暖,你不用担心。学校那边是不是出了状况?”尤解着急了解学校的情况。
老油条神色一凛:“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快跟我说说具体情况!是不是歪脖子那伙人干的!?”
尤解眼中凶光毕露。
老油条神色一黯,点头叹声道:“学校被歪脖子抢走了!我和老冯因为反抗他被赶了出来。”
他原以为尤解会暴走破门,刚想劝他冷静,没想到尤解只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找到落脚点吗?”
确定了老油条的栖身之处,尤解才好拜托刘启强帮忙联系。
“嗯,算是找到了,城郊海洋馆。”
“什么?怎么去了那里!去那里还不如......”尤解欲言又止,他想说还不如电影院。
电影院那里虽然拥挤,但至少在卫所的管辖范围内。
城郊海洋馆并不属于聚居地规划的住宅区,而是一群散户自行开拓的临时营地。
那里非常混乱,烧杀淫掠几乎每日都在上演,只要那些坏分子不到主城区闹事,卫所根本不予理会。
但尤解马上想到,他们几个被歪脖子打上了标签,其他几个住宅区肯定不敢收留,否则就是和歪脖子对着干。
“还好吧,我老油条也算有些名声,那些人轻易不敢找麻烦的。”
老油条压了压帽檐苦涩一笑。
“头顶伤口愈合了吗?”尤解看到老油条的动作,方才惦记起他的伤口。
老油条解释道:“嗯,愈合的差不多了,阿珍说再过两天就可以拆线了。”
“那就好。老冯叔和黑婶他们都还好吗?”尤解关心道。
“都还好......我告诉你啊,我在那遇到个倒腾药品的熟人,打算和老冯合伙在那里开间诊所。”
老油条压低声音说道,药品受百联的控制,普通人是不允许触碰的。
这个尤解知道,老冯两口子一直有开诊所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药物支持。
在这个新开发的聚居地里,每天都有受伤的劳工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而丧生。
尤解打心眼里为他们夫妇二人感到高兴,这样以来他们就不用再为生计去冒险了。
“小吕呢,那个怂货该不会还呆在学校吧?”尤解突然想到了小吕。
老油条的表情忽然一滞,接着又把帽檐向下压了压,嘴上嗯了一声。
尤解感觉老油条有些不对劲,再次出声问道:“小吕叛变了?!这个白眼......”
“没有!小吕他没有叛变,他是个好孩子,一点儿都不怂,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勇敢。”
老油条打断尤解的话头,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小吕。
老油条的异常举动顿时引起尤解的注意。
“小吕到底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尤解一把扯住老油条的手臂,死死地盯着老油条浑浊的眼睛。
老油条看着紧张不安的尤解老泪纵横,哽咽道:“小吕死了,被歪脖子捅死了...呜呜......”
尤解瞬间松开了手,眼神呆滞。
小吕死了,是被歪脖子捅死的......
“吵死了!时间到了!快跟我走吧!”赵教官高声喝道。
“呃...好好!尤子啊!等老舅赚到积分再来看你!尤子!好好的啊......”
老油条就要走出长廊,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吼声,身子不禁一震。
“呃啊!!!歪脖狗我要杀了你!呃啊!!!”
赵教官在身后推了老油条一把,老油条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新皮鞋都被甩出老远。
老油条弯腰捡鞋子的时候,帽子突然滑落。
脑门上的伤口已有化脓的迹象,很明显伤口开始感染了。
诊所的事是老油条编的,为得就是能让尤解安心,他本来不打算把小吕的死告诉对方。
但自己的演技实在拙劣,没有瞒过尤解的眼睛。
更何况小吕的遗言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让尤子哥替我报仇......”
赵教官捂着鼻子嫌弃道。
“快点儿!真是烦死了!整天打打杀杀的有意思吗!”
尤解双手狠狠摇晃着铁栅栏,好半晌才冷静下来。
“歪脖子,我出狱的那天,便是你的死期!”
尤解双手用力挤压栅栏门上的钢筋,拇指粗的钢筋竟然发生了细微的形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