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当阳,屏障反射的太阳光尤为刺眼,苏祈夜跑到一片柳荫下,用胳膊拄着下巴等待战斗的结果。
离兮说他的母亲死得离奇,根据苏祈夜的印象,当初正逢磷岳御主国寿,母亲跟着父亲去了磷岳王都——隆京。
走时风平浪静,回来时只有母亲的尸体和父亲父亲的沉默
苏涛说路上遭遇了仇家,凶手很快就被抓到,当天就处决了。
那几夜,北顾久旱的大地迎来了大雨,小苏祈爷在家祠中跪着,看着母亲的牌位一动不动,铜炉中的黄纸化作青烟,飘散于院外,兆卜还在逼迫苏涛。
“我要去隆京,去御主府讨个说法……”
兆卜怒吼着,想马上要动身,苏涛在大雨中拼命阻拦,讲出了夫人的遗言,也就说往后至死,兆卜再也没有一个好梦。
若想解开迷题就得去隆京御主府,这句话被小苏祈夜牢记心中。
那几日的家祠里,苏家人除了他与父亲,只有兆卜在,按照惯例,世族有人去世,各府要派人来吊唁,何况是举足轻重的苏家,但冷清的大院只有三人。
苏祈夜开始重新思考家的含义,听到兆卜在铜炉前说,他与小姐横跨南洋从落星来到繁启大陆,将来如果有机会,必带小姐回故里。
落星,那是一片远离繁启的神秘土地,因磷岳颁布禁海令,近百年没有人踏足过那儿。
小苏祈夜望着痛不欲生的兆卜,心里暗下复仇的决定。
……
“叮”
屏障破碎的声音,苏祈夜被从思绪中拉回,望向兆卜那边。
兆卜扛着他向小少爷走来,离兮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被哐当一声扔在苏祈夜脚边,像八爪鱼一样趴着。
劫道的人反被扒光,苏祈夜转身撇了根柳条,戳了戳他的脸。
“老兆,这家伙没死吧,还有事没告诉我们呢。”
兆卜冷哼一声,从后腰掏出白色玉佩交给苏祈夜。
“留他一命比杀他还难,克制很辛苦的,再等一会就醒了,你把小姐的玉保管好。”
苏祈夜接过玉佩,用手摩挲玉面上的纹理。
圆形玉佩上刻着六瓣的梧慕花,是落星的专属。
兆卜伸展四肢,根本没打过瘾,苏祈夜见他瞄向自己,担心沦为陪练,赶紧朝地上的离兮踹了一脚,再说到。
“打个架怎么用上屏障了,用了什么术式这么神秘?”
“防的就是你,那招可不能学,你要避开至阴至暗的妖术。”
“至阴至暗?师父说术式都取于自然啊”
苏祈夜好奇地发问。
兆卜呵呵一笑,说道:“人心向背与生死都是自然的一部分,世间本无冥界,是有人在打造地狱,魑魅魍魉编入书,皆取自人心。”
苏祈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谈话间,地上的离兮手指抽动。
苏祈夜注意到了他的动静,俯身用手掌拍他的脸,试图将他叫醒。
没缓过神的离兮两手撑着地,试图起身,白袍上沾满了杂草和泥土,头簪也要滑落下来。
离兮一抬头看到摩拳擦掌的兆卜,心里受到了二次伤害,胳膊一软又趴下了。
苏祈夜好笑道:“不用害怕,你说出我们想听到就保你没事,毕竟你是苏涛的客人,我还要叫你一声叔叔不是。”
离兮惊恐地转动眼珠,不为所动。
看苏祈夜还在套近乎,兆卜不耐烦的用脚挑了离兮一下,后者的身子翻了个面。
兆卜还想动手。
离兮挥舞四肢抗拒,大喊着:“落星妖士,用妖术赢我不光彩……”
他嘴里哇哇吐出一大堆,像被宰公鸡在地上扑腾。
苏祈夜感到头要炸了。
兆卜弯下腰来,对着离兮的小脸来了一巴掌。
一声脆响过后,果然安静了许多。
离兮的脸上五道指印,傻楞在原地,半天才缓过神,接着找了棵树靠着,捂着脸颊满脸哀怨。
“说吧,玉哪来的,还有你要提供的线索”
兆卜冷酷地发问。
离兮闻言,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都说兆卜前辈的妖术是一绝,今日我算领教了,古书说妖术失传了,原来是谣传。”
“没让你说这些废话,我让你回答刚才的问题。”
兆卜对离兮说话时,肘了一下小少爷。
苏祈夜一脸严肃地靠近离兮,把母亲的玉佩提溜在他面前,让他解释。
两人紧盯着他的嘴。
“玉是师兄让我带来给你的,怎么来的得问他,我是专程来找前辈转述师兄的话,挑战您只是附带的,让我回忆一下,当初苏涛和夫人去隆京请了大批术士护卫,还有军队随行,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时路上遇到了变故。”
“说些我们不知道的。”
兆卜急切地催促,苏祈夜收起了玉佩。
离兮闭目回忆道:“队伍很长,在经过山谷时风沙骤起,中军大乱,人鸣马嘶间,他们夫妇的马车被自家军阵围住,好像有刺客闯入,周围的侍卫乱了手脚,我们看不清情况,但你们见过天地变色吗?”
离兮睁开眼,面容诡异地望着二人。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兆卜缓缓喘息,苏祈夜神情黯淡,毕竟是让他心痛的往事。
兆卜询问:“如何变色?”
离兮缓声道:“幕红携紫于中天,橙光布四境,地如混沌走石,卷沙土掩声。”
“暗霞西去辞?”
兆卜眯着双眼,试探询问。
苏祈夜皱眉,暗想下手的人绝对不凡,能用出此术的人,有足够资格站在术式界的山巅。。
离兮点头继续道:“风沙消散后,苏涛告诉众人他们遭遇了暗杀,夫人已经死了,回北顾后,他又名正言顺地杀了几个仇家,是在掩人耳目。”
兆卜眼含杀气望向离兮。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是师兄让我给您传的话,凭着你俩的交情总得信吧?”
苏祈夜又问:“你说我母亲死得离奇,何以见得?”
“那时候正遇到磷玺外泄案,我师兄在御主大殿炼丹,案子的书折一批批地送进去,一日可达百封,牵扯到了各国的政要,人都杀了好几批,有人禀告苏家大夫人遇害,在那之后,磷玺外泄案的折子也消失了,如同案子从未发生过一样,苏涛还给了我们一大笔钱,就是封口费,不让我们谈及路上发生的事,但我师兄肯定,磷岳御主府与你家小姐的死有关系,但不大。”
苏祈夜浑身颤动,母亲的死所牵扯了太多,比他想象地更广,仿佛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所有的认知全部笼罩,却也佐证了想要查清案子,并非无从下手。
兆卜扶起离兮,帮他捡起了剑,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一些。
对于对当年的事,不止他在纠结,自己的好友也没有忘,这次传来的信息尤为重要,故友为了让离兮说出当年的见闻,费了极大的功夫,因为牵扯磷玺外泄案,经历过的人没人敢提及。
“有劳你和你师兄了,我日后定会报答。”
离兮接过剑,恭敬道:“您家小姐救过我师兄,师兄又救过我,他俩都是我恩人,我力所能及罢了。”
“你的师兄去洛塔学阁教学,我家小少爷也去,到时还需他的照顾!”
“前辈安心,这些他与我都提过,您不必担心。”
苏祈夜诧异,这二人刚才还对立,这么快就兄恭弟谦了?术士界果然奇怪,男人打一架就成兄弟的传说倒是不少。
术式之间有克制关系,就像自然界的食物链,但离兮的空间术式在兆卜面前不起作用,却不是因为克制,就是单纯的实力差距,空间都不敢造次,他对兆卜是打自心底的佩服。
……
送走一瘸一拐的离兮,兆卜带着苏祈夜回别院。
今日是苏祈夜第一次听说母亲死的细节,心中五味杂陈,路上罕见得一言不发。
兆卜对此颇不习惯,担忧地望向他,怕小少爷把自己憋坏了。
“杀母亲的人会暗霞西去辞,事情真不简单。”
苏祈夜低着头突然开口。
兆卜沉思道:“那是巨凝五阶才有的术式,东边几国称它为术式巅峰,其余四个尊术修行者对此不满,但依旧掩盖不了那招的强大,要我评价就是举世无双,不知道那家伙是谁?”
“比起你的妖术如何?”
“我的术式不属于五大尊术,不知孰强孰弱”
苏祈夜又问:“老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去巨木国,那有门派专门研究‘暗霞西去辞’,正好有朋友在那儿,我去找线索。”
“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吧,听到有关小姐的线索我就不愿再等了,明天再陪你一日。”
苏祈夜不再出声,回忆兆卜与离兮的战斗,想起兆卜拇指相勾后演算的符号。
兆卜如何也想不到,苏祈夜对符号有着天生的敏感,他虽看不到屏障内的情景,但仅凭感官就被他全部捕捉。
苏祈夜隐隐发汗,脑海里妖术符号像深渊一样注视着他,拥有意识般飘忽不定,难以组合。
这就是独属于落星的符号?
苏祈夜将颤抖地手缩进衣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驯服它们还得费些时日。
……
默金白林府此时收到了磷岳御主的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