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想着，浪费确实可耻，以后他可以经常带赵鸥出来吃饭，下次来这家馆子的时候再点剩下的菜，“行，赵小姐下令谁敢不从啊。”

赵鸥听到这句话，心里振了一下，她的丈夫总爱用这句话取笑他，现在从杜伽嘴里说出来透着古怪。赵鸥倒是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眼就忘掉了。

就在这时，赵鸥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赵鸥本来打算和杜伽聊一聊他的境况，现下被这个电话打断，还是一个陌生号码，赵鸥就直接挂断了。谁知这个电话很是执着，一直拨来。

赵鸥向杜伽说了声“抱歉”，就接起了电话，倒也没特别避讳杜伽。瀚海直觉这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暗示着一件大事。

本就安静的包厢现在更加算得上寂静。

赵鸥的手机中传来沉稳的男声，瀚海听到这个声音，心神一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鸥。瀚海听不到具体谈话内容，只能将关注投给了赵鸥，赵鸥粉嫩的脸上此时毫无血色，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掉落，接着两颗三颗，就像断了线一样。

瀚海看着赵鸥此时伤心欲绝的样子，内心却异常平静。

在重生后的两个月里，他逐渐的接受了自己已经阵亡的消息。瀚海想，早晚赵鸥都会知道，早晚便也没有区别啦，只是小娇妻如此伤心，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在哥哥姐姐眼里，他是一个性格有些孤僻心里满是阴霾的弟弟，在赵鸥眼里形象应该也不会太好，自己要是表现的太过殷情，反而会把赵鸥吓远。

瀚海便也只能看着赵鸥在他面前无声的哭泣，电话那头说了很多，赵鸥一直安静的听着，最后说了声“好”，电话那头便挂了电话。

瀚海这时才敢出声，现在的他是杜伽如果知道是什么事导致的赵鸥难过至此，便也太奇怪啦。于是，瀚海试探性的出声：“赵小姐，你家里出事了吗，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请不要客气。”

赵鸥惨白着一张脸，什么也说不出来，刚才有自称是军区的人通知她瀚海战死，尸骨已经火化，望赵鸥不要太难过，这里有一些瀚海的遗物，已经有人送了过来。

赵鸥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不敢相信，瀚海竟然死在了战场上，留给她的仅有一封遗书，还有一个尚不知世事的孩子。赵鸥心里总是心存侥幸，总觉得战死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瀚海身上。现在，事实告诉她，不要心存侥幸，不要觉得那些为国战死的惨烈场面只是发生在新闻、电视上面。

赵鸥认真的回忆着上次见到瀚海的场景，那个时候的瀚海英俊阳光，有着她最爱的八块腹肌，说话的时候眼角弯弯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生动，就像是在昨天。

瀚海看着赵鸥现在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嘴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几次张嘴都把话咽了回去。

赵鸥这时慢慢的缓过来一些，看着眼前的杜伽，嗓音艰涩道：“我有事，要先离开。”说完，也不等杜伽的回应，就连忙起身。赵鸥的起身动作太快，带倒了桌子上的水杯，而赵鸥对这些事情的发生仿佛没有感觉，依旧在往外走。

瀚海看着赵鸥现在的状态，自是放心不下，紧紧的跟了出去。经理看着两个相继跑出去的一男一女，心里浮想联翩，杜伽名声在外，想必这次又是在追姑娘，瞧把姑娘吓的。

瀚海没跑两步就追到了赵鸥，但是他不敢去拉扯他去，只能慢慢的跟在后面。瀚海看着爱妻为他的死亡如此的痛苦，内里有如烈火焚心。

赵鸥现在要回家，刚才那通电话说瀚海的遗物都给送了回去，赵鸥心中怀着一丝期待，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恶作剧，即使她明白，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赵鸥出了饭店，站在路边向出租车招手。这时瀚海的车直接停在了她的身边，赵鸥也没想继续拒绝，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

瀚海的内心从未如此煎熬过。

这一路上妻子无声的眼泪，自己无力违背的世界准则就是一切矛盾的根源，果然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馈赠伴随着惩罚，获得伴随着失去。

瀚海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自然也引起了山久的注意，此时的山久正在给自己捡来的人类小孩做衣服。

说也奇怪，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四处溜达，像往常一样观看世间百态，像往常一样……然后就看到佛像前那个乞丐一样的孩子。

山久作为完成他人愿望的神灵，本身就带着几丝善性，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愈发的‘像一个人’，这是因为他们本身强大的学习能力。

山久站在高大的佛像前，堪堪摸到佛的脚趾，佛的双眼似乎充满悲悯，可惜他并不在乎眼前的人类小孩的难过困苦。眼前的小孩似乎注意到了山久的注视，微微地抬起头，接着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山久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孩：这个小孩不仅脏兮兮的，而且奇奇怪怪的，又热情又冷淡，毕竟她碰到过那么多流浪儿，可没有一个这样张开双臂，求抱抱的。但是这个小孩不说话，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山久很想回一句，你牛什么牛。

山久就这么看着他，在一阵诡异的沉默和对弈中，把他抱了起来，带回了自己的家。

山久作为一种强大的意识，拥有自己的领域，这就是她的家。就像人类一样她也会用心装饰自己的家，所以这片领域里有很多珍稀的植物，但这是第一次她打算在家中养一个人。

瀚海内心情绪的巨大波动，将山久从养小孩的新鲜感中抽离了出来。刚才还被山久抱在怀里的小孩立马被放在了地上。

杜伽这一路上都在注意着赵鸥的情绪，赵鸥虽然难过但是精神状态还算是稳定，可是她不太想理杜伽，这时的态度也可以说是冷淡非常。可即使是这样杜伽依旧不太想离开，他想陪着自己的妻子。

赵鸥的情绪慢慢的变得稳定，对于杜伽的心思她也有几分了解，社会上对这位小少爷的评价她也了解不少，现在自己的丈夫也牺牲啦，她更不想与杜伽有任何牵扯。

“杜少爷，谢谢你，就到此为止吧。”赵鸥说完就向杜伽鞠了一躬。

杜伽知道这就是一种拒绝，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杜伽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扶住赵鸥。

可是赵鸥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就走上了楼。

瀚海留在原地，就那么站在那里，像是一尊石像，原本充满光亮的眼眸上满是灰暗。在他眼里，这不仅仅是一具肉体的死亡，还有作为瀚海的消亡，他作为瀚海和赵鸥从前的联系的断裂，从今天开始，他就仅仅是杜伽，也只能是杜伽。

瀚海突然害怕起来，‘我是谁，我是杜伽还是瀚海，还有谁知道我，我的朋友不知道我还在，我的家人也应该收到了我的阵亡通知书，我的爱人也认不出我。瀚海……已经死啦，我是杜伽？’

瀚海突然激动起来，他想要告诉赵鸥，告诉她一切真相，瀚海刚打算行动，大脑就开始嗡嗡的响，瀚海抱着脑袋蹲了下来，脑中的剧痛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阵痛过后，瀚海的脑中想起了山久的声音，“瀚海，不要再动这种心思，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规则，就算是我也无法改变。这一次，我帮你消减他的作用，但是没有下一次。我希望你记住。”

瀚海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是他依旧是无法淡然面对这发生的一切。他垂着头，高大的身躯蹲在地上，地上渐渐有了水渍。

小区里，一个小女孩望着远处看不清脸庞的哥哥，再看看地上的水渍。扯了扯妈妈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妈妈，那个哥哥怎么哭啦，他好难过。”女人抱起小女孩说：“你还小，等你在长大一下，你就知道啦。”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长大的憧憬又多了一分。

赵鸥走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口穿着军装的战士，眼泪又从眼中溢了出来。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赵鸥拿出钥匙，却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门，只能着急的捅来捅去。

一旁的女兵，看着赵鸥的样子，心里十分的不忍。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