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达也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抽出一张纸巾，并取下眼镜，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起镜片来。

林真一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松田达也的这个战术停顿，选择得可真是太刻意了。但是他还是很给面子地问道：“松田先生，照你的说法，给北原夏树下毒的主意，原来是北原苍介自己提出来的吗？而且就连丙烯酰胺，也是他给长谷川春奈提供的？”

松田达也见自己达到了真正的目的，满意地点了点头，故作若有所思地回答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反正长谷川春奈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我觉得应该是真的吧，她毕竟只是个学生，要想拿到丙烯酰胺应该没那么容易。北原苍介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化学部的教授啊，轻轻松松就可以拿到，而且想拿多少，就能拿多少。你们说是不是，两位警官？”

他话中的意思，日暮俊介和林真一自然是一清二楚。

长谷川春奈已经死了，从松田达也和北原夏树考虑的角度，肯定是想把更多的罪行往北原苍介的身上推。

现在，北原苍介已经确定犯下了两项故意杀人未遂，但是他的主张是，这两个案子里，自己都不是主犯，而是从犯。

主犯和从犯，在量刑的长短上有着天壤之别。北原夏树所希望的，肯定是北原苍介在有生之年都离不开监狱了。

但是，这两个犯人，一个是故意杀人未遂，一个是故意杀人自首，最终法官和检察官到底会选择相信哪个，真的是不好说。

松田达也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说完了想说的话，终于也擦完了眼镜，仔细地给自己戴上，然后继续说起他的故事来。

……

松田达也看着正沾沾自喜的长谷川春奈，心下却暗暗觉得有些不妥。这个丙烯酰胺，听起来像是一种类似于慢性毒药的化学品，毒性似乎还不小，但是要让它真正地发挥作用，得在北原夏树的体内蓄积到一定的浓度才行。

如果一下子大量吸入，就很有可能会引起丙烯酰胺急性中毒，症状会出现得非常快，也非常严重，反倒会立刻引起北原夏树和主治医生的怀疑。

也就是说，要想成功完成计划，必须得想出一个办法，让北原夏树少量地、持续地去接触到丙烯酰胺。

要想做到这一点，感觉并不难，但是真的细化到如何操作，又让人觉得无从下手。

想到这里，松田达也向长谷川春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长谷川小姐，你先别高兴地太早了。北原苍介到底有没有和你讨论过，该怎么去给北原夏树下毒呢？他就草草地扔了一包丙烯酰胺给你，还是这么小的一包，这个量又到底够不够呢？”

长谷川春奈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北原苍介并不是没有和她提起过办法，但是这个办法，又是要由她本人来施行的。

她默默地垂下眼睛，看着茶几上放置的一个小小的香薰瓶。玻璃的质地，里面放了半瓶浅紫色的香薰液，还插着几根木棍。香氛随着木棍吸上来，向四周的空气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长谷川香奈一时兴起，将香薰瓶拿了起来，可是她一不小心手一歪，瓶子里的香薰液便洒了自己一手。瞬间，客厅里就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异香来。

在场的两人都一愣，松田达也连忙从沙发上蹿了起来，打开家里所有的窗户。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已经或多或少沾到了那股香气。

这下惨了，他去一个漂亮的女住户家里修空调，修了两小时不说，还沾上了一身的香水味，安保室的那群家伙闻到之后，还不闹翻了天？

松田达也想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等他转过头，刚想说长谷川春奈几句，却惊讶地看到，对方已是泪流满面。

松田达也疑惑地看了看她手里的香薰瓶，里面的香薰液已是一滴不剩，全部洒在了地毯上，瓶子里原本插着的小木棍也滚了一地，但是长谷川春奈却仍然紧紧握着瓶子不松手。

难道这瓶子，是北原苍介送她的什么奢侈品吗？松田达也刚想开口劝慰她几句，就看到长谷川春奈柳眉一竖，一甩手就把香薰瓶狠狠地扔在了墙上。

在那一瞬间，松田达也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上次，长谷川春奈一连扔了4个玻璃杯的那天，那满地玻璃渣子的情景，直到今天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这次，这个香薰瓶虽然小而重，质量倒是好得出奇。瓶子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撞到墙上，甚至在墙面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凹痕，随后重重地掉在了地毯上，毫发无损。

松田达也吓得一抖，他知道长谷川春奈接下来可能又要开始发疯，只能坐了下来，掏了掏耳朵，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但是没想到，长谷川春奈没有任何发火的意思。她只是弯下腰，捡起了脚边的一根小木棍，拿在手里一边端详，一边轻轻地开了口。

“松田先生，你知道，北原苍介打算怎么给北原夏树下毒吗？

他对我说，北原夏树自从儿子死了之后，就开始经常跑去浅草寺里烧香拜佛，最近，就连家里也放了香炉和佛像，有事没事就会给北原千夜上柱香什么的。

所以北原苍介说，让我去学一学该怎么去做立香，等我学会了之后，就自己做一些立香，并且把丙烯酰胺粉末混在里面。这样的话，以后北原夏树每次烧香时，都会吸入少量的丙烯酰胺。时间久了，她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发病了。”

松田达也想了一会儿，不由佩服地点了点头。

北原苍介说的这个办法确实不错，甚至可以算得上神不知鬼不觉。

另外，在立香开始充分燃烧时，会发出淡淡的檀香味，这股味道也能掩盖掉丙烯酰胺燃烧升华时有可能产生的异味。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用来对付北原夏树，真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