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琳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可以想象二十分钟以后，马叔马婶跟邱老板，一块儿跟她要账的情形。

那肯定会逼得她只想跳楼。

“孔琳你别哭，真要不行，我打电话……给我嫂子，我开口的话，我嫂子……会借钱给我的！”

孟馨也哭了，只恨她哥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无耻的事情来。

孔琳无话可说，摆摆手躲进厨房里去。

孟馨赶忙也追着进去。

剩下马叔马婶仍在跟邱老板滔滔不绝。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孟浩找到电视遥控，将电视画面调整到央视一台。

已经进入摇奖时刻。

不懂事的小表妹，兴致勃勃地要过孟浩那张彩票，等着跟摇奖号码作对照。

邱老板也拿出一叠彩票在手里。

马叔马婶不得不闭上嘴巴，想象着开奖之后，该如何冲着孟浩狠狠打脸。

很快地，第一个号码摇出来，是“2”。

“中了！”小表妹说。

“什么？”马婶问。

“我说第一个号码中了！”

“中一个号码管屁用！”

马婶冷哼一声，又堆上笑脸去问邱老板，“邱老板你中了没有？”

“这他妈真怪了，买了十几张，连一个号都没中！”

邱老板说，随手将彩票往垃圾桶里一扔。

“我都说了第一个号码是2，可邱老板却说第一个号码肯定是在20跟30之间！”孟浩说。

邱老板口水呛进喉咙里，老半天才愤愤一句。

“不过中了一个号码，有本事，真中个一等大奖再来跟我吹牛吧！”

说话间第二个号码摇出来，是“13”。

“又中了！”小表妹说，开始显出有些紧张起来。

“中两个号码也枉然！”马婶依旧翘着嘴唇。

“可不是，别说两个号，我经常能中三个四个号！”邱老板说。

第三个号码摇出来，是“9”。

“中三个了！”小表妹开始声音发颤。

马婶动动嘴唇，已经说不出风凉话了，也凑到小表妹跟前看彩票。

“大乐透一共七个号，中三个号很平常！”邱老板说。

“对对对！”马婶重新坐正身体。

第四个号码摇出来，是“26”。

“姐你快出来，中了四个号了！”小表妹直接叫出来。

马叔马婶相互一望。

马叔勉强挂着不屑之色，说道：“要中二等奖，至少要中六个号，四个号兴奋什么呀！”

“没错，我也中过好几回四个号，没用！”邱老板接口。

但他嘴上说没用，也不由得两眼盯住了电视看。

孟馨拉着孔琳从厨房里边走出来，正好第五个号码摇出来，是“22”。

“中五个号了，中五个号了！”

小表妹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只差一个号，就是二等奖了，一定要中啊！一定要中啊！”

她两手攥拳满脸涨红，引得孔琳走到跟前，从她手里拿过彩票，也睁大眼睛紧盯电视。

邱老板嘴唇动动，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马叔马婶更是摇摇晃晃，只能勉强坐稳继续观看。

第六个号码摇得格外缓慢。

孔琳拿着彩票的手，微微颤抖。

孟馨靠在孟浩身边，更是紧张到面色煞白。

终于，第六个号码摇出来了，是“17”。

“中了，中了，真的中了二等奖了！”

小表妹连蹦带跳，拉着孔琳狂转圈子。

孔琳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推开小表妹，一下子瘫坐在了沙发上。

孟馨瞅瞅她哥，眼泪情不自禁流淌出来。

“我说至少能中个二等奖吧，这下不会对哥很失望了吧？”

孟浩说，冲着孟馨扬一扬眉。

孟馨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话。

孔琳想起之前对孟浩的态度，更是感觉羞愧难当。

“但愿还能中个一等大奖！”

小表妹说，干脆从孔琳手里抢过彩票，直接凑到电视跟前去。

孔琳也凑到电视跟前看。

邱老板直觉天雷滚滚欲哭无泪。

马叔马婶更是郁闷得直想吐血。

马婶死不服气地回过头来问马叔：“中个二等奖，真能有二十几万的奖金？”

马叔有气没力，那还能够回答她？

倒是邱老板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买了这么多年彩票，只中过一回二等奖，整整二十九万三千块！”

“啊”的一声，马婶呆若木鸡。

天啦天啦，二十九万！

难怪姓孟的那个穷酸逼，说只要用彩票抵了他们十万欠账，就算只中个二等奖，他老两口也能尽赚十几万。

尽赚十几万啊，多美的事情！

只可惜他们狗眼看人低，一口咬定姓孟的就是一个大傻逼。

结果人家不傻逼，他老两口才是真傻逼。

更吓人的是，现在只出了六个号，倘若最后一个号码也对上——

天爷呀，那他们老两口也不用活了！

马婶赶忙振作精神，重新将眼光投注到电视上。

满屋子人全都紧张得屏住呼吸，人人心里都跟猫抓一样。

主持人故意吊人胃口，说了半天废话，终于，一颗小球滚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也跟着翻翻转转。

好不容易小球停稳，最后一个号码显示出来。

5！

小表妹“啊”的一声大叫，发疯一样狂跳双脚，狂拽头发。

孔琳直接瘫倒在电视机前，眼中滚滚落泪，回过头来看着孟浩，哽咽着说了一句：“孟哥，你真的……中大奖了！天啦，你真是……金口玉言！”

“咕咚咕咚”两声响，马叔马婶晕倒在了地上。

是真的晕倒了。

实在是太刺激了！

可怜他两位几十岁的人了，哪能受得这个刺激？

几百万的大奖啊！

姓孟的本来要送给他们的，可他们……

活生生地把这笔财富，挡在了门外。

……

邱老板虽然没晕，却也快要疯了。

这世上中大奖的人不少，可有哪一个，敢在开奖之前，就铁齿铜牙说一定能中？

太可怕了！

也太神奇了！

摇奖的是你家亲戚吧？

好后悔呀，在彩票店没听这小子的话。

他买彩票买了十几年，还从没中过一等奖。

唯独这一次，一等奖距离他那么那么近，却被他从手边轻轻巧巧放掉了。

后悔呀！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要不然他肯定要吃下几大瓶，活活把自己悔死算了。

……

邱老板在那儿发呆后悔，孔琳却吓得赶忙将彩票还给孟浩，抢到马叔马婶身边，喊一声“马婶”，再喊一声“马叔”。

“孔琳别慌，他们只是暂时晕倒！”

孟浩赶忙说，伸手在马叔马婶头顶上各拍一掌。

马叔马婶幽幽醒转。

一眼看到孟浩，马婶猛地一个激灵，脱口问道：“你你你……真中大奖了？中了多少？”

“八百五十多万吧！”

孟浩淡然回答。

“我的个老天爷呀……”

马婶张嘴就嚎，一口气没接上来，再次晕倒。

“老婆，你醒醒！”

马叔慌得连滚带爬赶忙过去叫唤马婶。

孟浩伸出手来，又在马婶头顶拍一巴掌。

马婶再次睁眼，看看马叔，再看看孟浩，嘴一张，痛痛快快嚎哭出来。

“我的个老天爷呀，我怎么这么蠢啊，那应该是我的钱啦，为什么我没要啊……”

“你他妈别嚎了行不行，丢不丢人！”

“我就丢人了又怎样，有本事，你也中个大奖去！”

马婶一边嚎，一边冲着马叔开炮。

马叔更是无地自容。

马婶好像疯了一样，嚎几声，突然又哈哈哈哈笑起来。

“不对呀，你就算是中了八百多万，也得等到明天才能兑奖啊！可你刚刚说过，中了奖马上还钱给我们啊！”

马叔猛然一愣，也跟着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恬不知耻抱住他老婆啃一口。

“老婆你太聪明了！没错，姓孟的方才说过，中了大奖就还钱！赶紧还钱，倘若不还，那就把这张彩票抵账！”

“对对对，把这张彩票抵账，赶紧的！”

满屋子人全都目瞪口呆。

就连一直处于后悔当中的邱老板，都不能置信看着这俩夫妻的表演。

直到马婶继续叫嚣：“老马，打电话给咱儿子，让咱儿子马上赶过来！今天晚上敢不还账，那就让咱儿子直接抢了彩票走！”

“好，我马上打电话！”

马叔果然往兜里掏手机。

孔琳面色一变，凑到孟浩耳边悄声说道：“他们儿子是个小流氓，打架抢劫什么都敢干！我们也是在接手工厂之后才知道，要不然……我们根本就不会要他们那间破工厂！”

孟浩不语，只是向着邱老板一瞟。

邱老板猛一下子站起身来，说道：“喂喂喂，你们还要不要一点老脸了？人家几百万的大奖都中了，你们居然想用区区十万块，抢走人家几百万的彩票！这么着，不就是十万块嘛，我现在就给你们！”

“邱老板！”孔琳又惊又喜。

“没事！”

邱老板大手一挥，“你这个孟哥，说中奖就能中奖，简直跟神人一样！再说了，他都中了百万大奖了，我还怕他不还钱给我？……马叔马婶，赶紧的，直接手机转账吧！”

马叔马婶心里的这个怄哟！

可刚刚跟这位邱老板攀谈一下，知道邱老板是个私放高利贷的，这种人百分百后台很硬，不是他们老两口惹得起的。

就算把他们流氓儿子叫过来，也不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