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小两口为何欠你银两？欠了多少，就要拿人家去卖身？”张小凡看着地上两口子也就二十来岁，跟自己一般大。

男的看上去一双贼溜溜的双眼透着精明，就如传说中的市井之徒，穿着青色圆领罗汗衫，似乎不像农家乡民。女的较她丈夫清瘦，穿着绣有双鸯的百迭罗裙，上身搭一件红色棉绣袄，交领右衽，隐隐约约可见里面的红色抹胸。这个时候正双眼摩挲地靠着丈夫肩上哭哭啼啼。

为首的锦袍老头向张小凡抱了抱拳：“官家明鉴，这无耻之徒骗取我苗家侄儿七两银钱！上月初六，在应天府他给这女子插草当街售卖。我侄儿寻思买回家做媳妇，当时这厮一口咬定女子是他妹妹，因爹爹输钱抵债不够银两，这才卖妹赎爹，谁料仅过月余，这贱人就串通这厮离家私奔。这不，从应天府一直追到这里才堵上。适才他俩又反口说本是夫妻，迫于无盘缠回河东道汾州老家，才出此下策！官家你说还有王法么？竟然在天子脚下公然行骗，在此之前，他俩还不知道骗了多少人家？”

“嘿嘿，这不就是典型的放鸽子吗？想不到在古代就开始流行这出！”

张小凡笑了笑：“依照老丈的意思是报官呢？还是如何处置？”

老头气愤道：“看他们样子，是拿不出七两银钱了，现在就拉回女的卖去城里窑子，男的就报官，不让他吃点苦头，还以为应天府地面这么容易行骗。”

蹲地上那女人一听，要把丈夫报官，自己卖去窑子为妓，顿时嚎啕大哭，把头埋在丈夫怀里：“相公啊，你我六年夫妻，未曾过一天安生日子，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这应天府就是你我夫妻二人的葬身之地！呜呜呜……。”

妻子说葬身之地也不夸张：古人若是无权无势，吃了官司入大牢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入了牢狱就算狱卒不难为你，每天开山挖路，挑土扛石的活儿也累死你。关键是每餐的饭就是两个糠菜团子，长年累月下来哪有活命出狱？

张小凡看了看那丈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好像是早就知道这结果一样，不言不语地蹲那里，任由妻子嚎啕大哭。

“这种人真的活该，只是连累了自己的妻子。”张小凡暗暗骂了一声。

欲转身离开，不料一直没开口的马静香紧了紧他的手；“看着甚是可怜，莫不公子帮帮他们吧.。”女孩子的天性总是心软。

“帮他们忙可以啊，刚才我怎么教你的，就忘了。应该叫我什么，”人面禽兽露出狼外婆般的邪笑。

“我知道啦，小凡，看他们那么可怜，你就救救他们吧。”在人前说出这些肉麻的话儿。小丫头说完如鸵鸟般，红着脸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胸前。

看着小美人我见犹怜的窘态，张小凡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哈哈哈.......。”

蹲地上那小子听完，刚刚还死鱼一般的眼神，马上焕发出死而后生的光彩：“小人多谢大人相救。日后定当鞍前马后，以报答恩公与夫人的救命之恩。”他妻子跟着跪地上连连磕头。

张小凡摇了摇头：“唉，救你们一次也救不了二次三次，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看你们也甚是年轻，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小两口身无残疾，不聋不哑。偌大应天府随便找点活计，也不至于饿肚子。”

说完向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小丫鬟嘟着小嘴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银子递给锦衣老头。七两银子够普通百姓一年开支，小丫鬟都是替主家不值。

锦衣老头收到钱也不再二话，领着一帮人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去。事情已经了结，张小凡牵着小美人回头向陵园走去。

“恩公请留步。”

两小口追上来“噗通”跪倒在地，“恩公再造之恩，我夫妻二人永世难忘，今生今世愿做牛做马报答恩公与夫人。

“呵呵，两位快快请起，我这里不兴这一套。救你们并不是需要你们如何报答，只是看着你们小两口还年轻，今后还有几十年光阴要走下去。生而为人，多以为善，来人世间走一遭实属不易，还望你俩记住今日之遭遇。前车之鉴，惩前毖后，也不枉你我今日相遇之缘。至于你说做牛做马就大可不必。”

张小凡巧舌如簧地款款而谈，一番有模有样的开训，令身旁的马静香倾慕不已，芳心大悦：“看不出张公子出身乡野，言语行为皆与常人大不相同，却有这般见地，实属不易。”

“小人夫妻在应天府举目无亲，走投无路，这才出此下策。恳请官家与夫人收留我夫妻，今生愿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张小凡听了皱紧眉头：“你俩到底何方人士，明知来京师举目无亲，为何还要轻易涉险。

“上告恩公，小人姓狄名常福 ，贱内李氏，我俩夫妻本是河东道汾州西河人氏。

今年年初，事因家中迁坟之事与本县乡绅吃了官司。那汾州县令乃乡绅族兄，处处受他偏袒，小人寻思斗他无胜算，便携妻逃难至此，已半年有余，所带盘缠用尽，无奈之举方才出此下策，恳请上官可怜则个。

“张小凡一脸疑惑：“你说你们从山西来，那就净你们两夫妻二人同行？令尊令堂呢？既然吃了官司，你俩走脱是好，但是按照大宋连坐律法，你家中亲人就会代你受过。在这京师你就心安家中亲人替你受罚么？”

“上告恩公，正如你所说。在这应天府遇到家乡人，听他们说起，小人走脱之后，那黑心乡绅便告与县衙拿了小人胞弟入狱，可怜我那胞弟才刚满十六虚岁啊。呜呜呜……。”

听到这里，小丫头忍不住了，天真地道：‘如你所言，那就是那乡绅依仗县衙关系有意迫害与你，对么？乡绅合伙县衙陷害你，你也可以上河东道府衙去上告吖，县衙不是属道府管辖节制么?

“哎呦，你如何知道官场这些门路，还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明白事理嘛。”张小凡阴阳怪气地扭头望向小丫头。

“那有甚稀罕、每到过新年那几天，好多地方官员入京述职的时候，都来府中给我爹爹送礼，哪个官大，哪个官小我当然分得清：如着朱色，紫色官袍，那就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了。那些穿青色，绿色官袍的肯定就是地方府衙的小官啦。”

小丫头说完还很得意似的昂起小脑袋点了点。惹得张小凡是啼笑皆非。

跪地上小两口听懂了；这小美人的爹爹是京城大官，很大那种，竟异口同声地连连磕头：“小娘子菩萨心肠，就帮帮小人救出我家胞弟吧。小人余生定当肝脑涂地，任劳任怨伺候您。他才十六岁呐，真是造孽，这么小入牢狱哪能捱过去啊，呜呜呜……。”

一声小娘子叫的马静香是喜上眉梢。红着脸道：“两位请起，一会回府我给爹爹说一下就是，你胞弟唤甚名字。”

“小人胞弟姓狄名青。”

“狄青?你说你弟弟叫做狄青。”

熟读历史的张小凡一时如触电般怔住了。

“上告恩公，小人胞弟确是叫狄青。”狄常福抬头看着张小凡惊讶的神情，一时也是万分惊奇地问道：“莫非恩公听说过我家胞弟？”

“呵呵......我也是刚刚听你说才知道，只是觉得你胞弟的名字取得很好，嗯，名字非常霸气，呵呵。”

张小凡顺口打着哈哈，他哪里敢说出来狄青就是四年后，名震朝野的北宋名将面涅将军！

“嗯，”

张小凡这答非所问的哈哈，马静香都看出来了他在明显的敷衍。只是没有谁敢直接发问而已。

现在知道了他俩是狄青的哥嫂，这丫马上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热情地伸手扶起两口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们也是无处可去，那就随我们一同回应天府吧。”

张小凡默默地注视着远方的应天府，北宋正史有记载：狄青正是替兄领罪才被脸上刺字，之后遇到贵人相助出狱从军。凭着对外作战的战功声名显赫，官至护国军节度使，人称“面涅将军。”

今天居然让我遇到他哥哥，是不是这一切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难道我就是他的贵人！难道历史上真的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