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机的数量有限,准度又无法掌控,未能像硬弩般全地图覆盖。
而另秦九更加震惊的是,这一群镇北军居然能够快速躲避石头而保持阵型不乱。
这是怎样的一种执行力啊,果然这就是邺国最精锐的镇北军吗?
一两轮投射过后,第一批镇北军快速通过了投石机的最佳射程,进入硬弩的范围。
这一次,秦九没有等待他们靠近城墙,第一时间对峡谷全方位的覆盖打击。
镇北军避无可避,却丝毫不退,而是将木板竖起挡住一片。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没有木板可用的士兵,竟然将身体蜷缩在战友的身后,利用战友的身体,或者说尸首,来阻挡硬弩的射击。
一时间,城墙上的秦九流下一片冷汗,秦国守卫士卒也无不动容。
“继续射击,呈梯度式不间断覆盖。”
关键时刻还是秦离站了出来,对传令兵下了指令。
秦九和秦三都没有真正经历过惨烈的战场,被这峡谷内的一幕震惊到。秦离却是从尸骨中爬出来的,虽然有所触动,却能保持清醒。
声声战鼓密集想起,秦三与秦九回过神来,看到已经靠近城墙的士兵和后续源源不断的援兵,愈发感受到这一仗的艰辛。
“所有弓箭手就近射击,所有弓箭手就近射击……”
“桐油准备,桐油准备……”
“投石机继续发射……”
不断有传令兵来回奔跑,穿梭于城墙上下,将一条条最新的指令传达至指定队伍中。
秦离看着堆在墙下,竖起长梯的敌军,一咬牙将滚油和火把一起丢了下去。
滚油大多是动物油,混合了桐油等成分,烧得滚热,遇火即燃。
城墙下,密集的人群顿时变成一片火海,惨叫声响彻峡谷。
然而,镇北军就像是一群疯子一般,将原先府兵的尸体丢向火海,试图以他们的尸首湮灭火海。活着的人被后面的人推向前方,也成为火海的一部分。
刚刚燃烧起来的大火,瞬间就被人用身体扑灭。后面的人踩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向城墙上爬去。
秦九从未想过,人可以疯狂到这个地步,也第一次真正地理解了那句诗。
凭君莫问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诗词背后,是万千尸骨的堆积,是无数血肉的湮灭。
西山峡谷中,已经埋葬了十几万人,真正称得上是一片地狱。
……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守卫的士卒换了一拨又一拨,也终于没有让任何一个敌军踏上秦国的城墙。
秦三与秦九都站在了第一线,秦离则被秦三命人带下了城墙。
望着渐渐退去的敌军,秦九和秦三相视而笑。
秦三举起长剑,大声喊道:“战,战,战。”
身后,一万多将士齐声大喊,那是胜利者的欢呼,是对战败者的嘲讽,是对一天绷紧的神经的发泄。
败退的镇北军井然有序,毫无战败的颓丧。他们一边撤退,一边收走可用的箭矢。以及说战败退走,倒不如说是一群清扫战场。
秦九看着这一幕,很无奈,却无法阻止。
城墙下的小门已经被巨石堵死,城墙将峡谷内外完全隔绝。
“报告大少爷,战损统计出来了。我军一共死亡一千两百六十二人,轻伤四千多人,重伤一千多人。”
听完亲兵的汇报,秦大的脸色有些难看。两万人的队伍,伤亡近一半,这还没能能消耗一半敌军。
“军械消耗呢?”秦九问道。
“回九少爷,军械方面,箭矢已经用完了。硬弩损坏了七十五台,投石机也损坏了二十台。军械局已经连夜安排了生产,明日日出前应该能补充两万支箭矢。”
两万支?
这样的数目放在其他时候绝对算得上高产,甚至比很多城池的几个月的产量。可是以今日的支出计算,两万支箭矢都撑不过一个时辰。
秦九挥手,示意卫兵退下。他站在城墙上,望着渐渐被夜色淹没的峡谷,一动不动。
西山峡谷仿佛一个棺材,夜色将其盖起,逝者得到暂时的安息。
当夜,几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沿着城墙滑下,行走在黑暗中,仿佛收割灵魂的黑无常。
……
西江边,阴暗的树荫下,几双明亮的眼睛不时闪烁。
远处,无数火把照耀,将西江映衬成一片火海。
许久之后,忽然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
“队长,找不到机会潜入啊。”
“嗯,巡守极为密集,最少配备了三千人守卫粮仓与军械,强突也不行。”封雷雨的声音回答道。
百人团已经潜伏了半宿,距离粮仓最近仍有两千多米。
程鐤作为镇北大将军,人称屠夫,却有着极细腻的心思。与陈国古凉对峙多年,他在这些细节方面尤为重视。
疯子招招手,将几个队长招到近处,说道:“远观今日一战,我军损失颇为严重,今晚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为我军争取一些优势。”
几位队长点头认可,他们都从远处以望远镜看到了城墙处的惨烈,对这支镇北军也颇为忌惮。如果是以前那些府兵,他们早就杀进去毁了粮仓了。
疯子继续说道:“我打算学学九少爷的扰敌之策,今晚我们不眠,敌军也休想安息。”
其他人瞬间明白了疯子的意思,秦九当初可是利用投石机将陵鹿玩了一晚上,天亮之后疲惫不堪的陵鹿才没能反杀回去。
“上。”
疯子一声令下,草丛中瞬间冲出一百个大汉,快速杀向一处营帐。
营帐内,已经卸下长枪,已经休息的镇北军,被突然刺出的长剑收割,来不及叫喊便一名呼呼。
然而,密集的巡逻队已经发现了百人团,快速呼叫支援的同时也围了上来。
百人团一击得手,立即突出巡逻队的包围,也不管击杀乐多少人。
闻讯赶来的援兵当然不能就此撤退,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两伙人瞬间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待消息传到程鐤处,程鐤也是一脸凝重。
一百人就敢闯入敌营,这离阳城秦离莫不是疯了?
疯子虽然被队员们叫做疯子,他却比他们任何人都冷静。
迅速解决了三百追击而来的队伍后,他们再一次返回,火烧两座营帐后又快速退走。
两次之后,程鐤就明白了疯子的主意。
他下令,分出一万府兵,将西江南面全部围住。而边军则继续安心睡觉,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惊扰边军。
然而,后半夜,北面的军营再次被人烧毁。
据探子回报,看特征应该还是南边的那些人。
程鐤怎么也没料到,百人团竟沿着冰冷刺骨的西江而下,游到军营北面再度出击。
这一次,边军倒是没有被打扰到,他程鐤却彻夜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