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前军已经崩溃了，后军已经有士卒开始溃逃。”

“什么！仍然冲不出去吗？”

“将军，我们尝试冲击了几次，但胡人数量远比我们多，我们恐怕...”

“怎么可能，全军随我冲锋，本该大胜归来的我们不能倒在这里。”

“将军小心！”

天边，像是山呼海啸般的箭矢袭涌，她的部下则为她挡住了这一轮致命的箭矢，当然，用的是自己的身体。

“全军！随我冲锋！”她双目赤红，指关节也因着愤怒而发白，她自信手中利剑，身上坚胄可以无往不利。

可惜，即便她在神勇，仍旧挡不住如潮的敌人。

毕竟，厮杀太久，剑是会断的。

不过，箭矢挨多了，就不疼了。

直到她双目一黑，被敌人斩落于马下之后，她依稀看到的，是纷乱的马蹄，还有断裂成两截的铜剑。

......

“将军。”

赵简的意识被一声熟悉的呼唤逐渐苏醒，她猛然睁眼，引入眼帘的熟悉的马背和草原沉重的夜幕，身边则是一脸关切的副将袁超。

“唔，我这是睡了多久。”她迷瞪眼睛直起腰来，熟悉人和事物将自己的记忆激活，听着四周不停断的马蹄声，此时此刻，她才想起来，这是她所熟悉的魏军。

刚刚的她，似乎做了一场噩梦。

“将军，不到一个时辰。”袁超回答道，此番接连的赶路莫说是一直未休息的赵简了，就是他昨日休息了两个时辰，今日也是累的不行，接二连三的打哈欠。

虽然从哈拉嘎斯城里掠夺了不少战马，现如今的魏军士卒至少都是一人双马，所以也不至于马乏，但是人不是铁打的，遭受不住如此折腾。

这马背上睡觉的功夫不是一日能够练成的，像是赵简如此在马背上小憩一会儿也只是杯水车薪，论到休息的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的。

“我们如今到哪里了。”赵简问道，问的是侧身的乌累都，后者精神倒是不错，毕竟是出生在马背上的，论到骑术不知道比赵简强了多少倍。

“将军，这里大概就是那死鬼耶律奎说的草场了。”乌累都答道，“我看这里草长势不错，比我们白羊部落的草场都要好上不少，这里这么大的草场，估计也只有瓦剌吉部落能享用了。”乌累都严肃道。

前日他算是见到这位大魏将军狠辣的一面，不过扪心自问，换作是他也会这么做。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这位将军敬佩，如此果断，虽然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能带领麾下获得胜利的统帅，值得追随。

“不过这附近的草都没有牛羊啃食的痕迹，兴许是那些瓦剌吉牧民尚未走到这里，向前再走个半日也许就能找到了。”乌累都兴奋道。

他这次将白羊部落所有的战士都带来了，为的就是帮赵简迁移牛羊，而后者此番也答应他，准许将其中百二赠与白羊部落了。

要知道，瓦剌吉部落的牛羊总数约莫百万，即便他们这次不能尽数掠走，但少说能有个几万的斩获，他们白羊部落也能落个千余。

对于放牧，魏国可没有多少经验，而他们羱族人才是其中好手。

瓦剌吉部落的草场很大，因此其中牧民也是分散而居，就像是一个一个据点，在接下来几日里被赵简一一拔出，毕竟几千牛羊折腾的动静与痕迹可比几千魏军要大得多，若是细心寻找的话，不难找到这一个个聚落。

如此过了三天，大概聚集了上万的牛群，以及比这更多的羊群，赵简也停止了对此方草场的搜寻，估算日子，若是那日摧城时就有人立时前去报信的话，此时的耶律呼应该已经收到自己哈拉嘎斯城被烧了的消息，估计此刻正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此时的耶律呼就像一只被赵简提着线的木偶，后者想要他做什么，什么时候做都是轻而易举。

这就像是五子棋，永远是上一步落成了三子一排的人占据主动，对手除了封堵没有他法。

事实上，耶律呼正带着自家部落战士往回赶，此时他的心情算是一落千丈，丝毫没有当初睥睨南方的那股气势，不仅是担心城中自家的小儿子，更是自己头人的身份不保。

毕竟，到了瓦剌吉部落这种规模，已经完全不是像白羊部落那种凭族人推举的过家家模式了，其中贵族的力量占据着绝对。

简而言之，谁当头人不是底层的牧民说了算，而是贵族说了算。牧民听命于贵族，后者推举头人作为傀儡，代替他们征伐，至于贵族则坐在后方，蜗居在舒适的大城里，享受着不劳而获的果实。

可惜，这次的贵族被赵简连窝端了，本来的规则被外来的力量所打破。

耶律呼回来的很快，四千战士昼夜赶路，原本赵简需要七天的路程，而在耶律呼手里只是四天不大，哈拉嘎斯大城的城墙就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没有出城欢迎的族人，也没有出来斥责的贵族，整个哈拉嘎斯城如同死寂一般。

率军冲入城中，放眼望去皆是断垣残壁，耶律呼看到的是已经腐烂的胡人尸体，听到的是身边战士们的悲呼。

“头人，我们的城池...城池被...”他的身边，一位亲信带着哭腔，握着马缰的手在颤抖。

“我知道，但是现在不是为族人哀痛的时候。”耶律呼翻身下马，四周弥漫着腐臭味，远处，他甚至看到几只野狗正在啃食自家族人的尸体。

他愤怒的抄起背后弓来，几箭便将野狗射杀。但是其胸中的怒火并没有得到释放。

“儿郎们，现在不是哭泣嚎啕的时候。”他的声音沙哑，却是异常的大，令人发聩。

“可是头人，我们城池，我们的族人，还有我们的牛羊都被魏军掠夺了，我们这个冬天根本活不下去。”有士卒回应道，也是带着哭腔。

“没错，我们的确是失去了这些，但不要忘了，你们是我瓦剌吉的战士！”耶律呼道。

“摧毁的城池可以重建，失去的牛羊可以再抢。我们瓦剌吉什么时候怕过这些！”他怒吼着，声音盖过胡人们的哭泣声。

不得不说，耶律呼的确是一个枭雄，虽然此番轻敌让他吃了个大亏，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正如他所说的，牛羊可以抢，城池可以抢，甚至是人口都能从其他部落去掠夺。

这就是草原的生存法则，而现如今的这四千战士，则是耶律呼翻身的最大保障。

更何况，他看到了一个转机，真正的转机。

虽然魏军出奇不意，奇袭了哈拉嘎斯城，将城中胡人屠杀的一干二净，但不要忘了，这里面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胡人贵族，所以也就是说，整个瓦剌吉部落的高层全部完蛋，现在的耶律呼就是瓦剌吉的最高领导，也是唯一的领袖。

失去了贵族们的辖制，耶律呼看到一个机会，一个真正可以将瓦剌吉部落变成瓦剌吉王国的机会。到那个时候，他耶律呼就是瓦剌吉的第一任国王。

“儿郎们，瓦剌吉部落只会崛起，不会灭亡！”

随着他的高声演讲，绝大部分的胡人都变得振奋起来，开始齐齐高吼着瓦剌吉和耶律呼的名字，即便是其中有少数理智在思考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但周遭的同伴也打断他们思绪，后者只得跟着一同高吼。

耶律呼看着前方这一群已经被自己煽动的族人，眼中闪过一丝的狠厉，方才他已经叮嘱自家亲信开始寻找逃过一劫的贵族，结果这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亲信回来禀报说发现了贵族，不过后者还算是机灵，提着那贵族的头来见他的。

既然想要彻底毁灭贵族了，耶律呼自然不会仁慈，而他的目标除了贵族之外，还有这附件依附着自家的小部落，牛羊虽然不多，但都抢过来勉强能度过这个冬天。

接下来，这个草原注定会不平静。他如此想到。

......

上郡

当赵简将四周的景色从草原变为荒野，再变成沃野丘陵之后，她的心终于从不安变得平静，景色的重重变换，意味着他们从草原回到上郡，也就是魏国的土地。

此番一来一去总共用了一个多月，从秋初一直到如今的深秋。西北的气候较为寒冷，在战国直到西汉的时候尤为甚至，以至于即便身上披着厚重的甲胄，骑在马上，道道风掠过，她仍旧感到了一股股凉意。

深秋了啊，很快就要过冬了呢。

她的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地是在见到一队戍边军哨骑后，从她意识到踏入上郡土地直到被发现，不过是半日而已，想想也理所当然，上万的牛羊迁移，这动静就是瞎子都能注意到了。

“是赵将军，赵将军回来了！”巧了，那哨骑队长正是那时同赵简将乌累都几人活捉的那位，在见到赵简后，他欢呼一声，不等赵简反应，立马驾着马往回跑。再等赵简见到戍边时，那就是程子茂带着全军士卒出现了。

“呵呵，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你们这个时候回来，所以既无羊羔，也无美酒了。”程子茂带着笑意，乐呵呵的看着赵简。

“不用了，你把你珍藏的那几坛子美酒拿出来就好了。”赵简大手一挥，指着后方无边际的牛羊群。

“羊羔，我们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