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到底要一个怎样的结尾，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阿大消失了，黑风盗分崩离析，水桶也在顷刻之间，死于非命。

余下的，不过是老大，与瘦猴而已。

但还是有希望的。

栖枝到手，百万银两傍身，又哪堪会没有复起之日呢？召集一帮四处逃亡的人才，在自己的手底下生根发芽，黑风盗，又还是黑风盗的。

叮！

冰冷的匕首，带着肆意的寒光，打破了老大的幻想，匕首的尖端点了点绿色，老大心里清楚得很，这是副手常见的招式，淬毒。

瞧着这般翡翠的光泽，想来这上头的毒性，不会是什么下乘之祸。

“真狠啊……”

老大叹了一声，手腕反转，手中的斩ma刀换了方向，明晃晃的刀剑直取咽喉，一寸长一寸强，老大深知这个道理。

锐利的刀锋，带来浓浓的压迫，副手嘴角掀起一丝厉色，直击要害，不愧是老大的作风。

但是在一起共事这么久了，后者的作风，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身形下蹲，副手足下用力，很是迅速的拉开了距离，没给老大再进攻的机会。

局面，陷入了僵持。

“副手，你这又是何必呢？水桶死了，你一个人也单飞不了多久，不如回来好好跟着我，你说呢？”

嘴上这么说着，老大的动作可不见有多少迟疑，身形紧跟着期近，手中的斩ma刀舞出道道弧线，每一道落下，丝丝破空声，都会在副手的耳边响起。

叮！

巨力传来，副手控制着身体的平衡，脚尖狂退，尽量化解着手上的力道，嘴角抽了道道冷气。

“呸！说的好听，真到了你的手里，我还不一定能活着出去呢，跟你混？”

说着，副手又啐了一口，丝毫不在意眉头越来越紧的老大，因为生气的缘故，额头下的青筋，分外明显。

老大狞笑一声，能在黑风盗摸爬滚打这么久，眼下的局势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扇青铜色的门户，绝对是出去的通道，但这通道，谁先进去呢？

他们两方任何一方进去，都会处于一个较为劣势的局面，这一点，他们都清楚得很。

若是副手先进去了，老大一定会在出去之前，解决自己的这个心腹大患，况且一旦先进去，副手不仅需要提防身后来自老大的袭击，还需要担心前方所隐藏的那些暗器机关。

落魂涧这么出名，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才出名的啊。

副手也很清楚，若是老大进去了，虽然要面临一打二的局面，可比之先进去，却是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两人与其是在交锋，不如说是在将后面的战斗给提前罢了。

副手一死，便少了许多的后顾之忧，老大一死，只剩个瘦猴，根本不足为惧。

怒喝一声，老大不再犹豫，道道狂风，在斩ma刀上凝聚，狂风绞杀着周围的空间，副手的瞳孔微微一缩。

刀锋弯过半月，上面的狂风越发的肆虐着，老大的眼中精光一闪，对准了尚在后退的副手，猛然挥下！

“斩ma刀式，风卷残云！”

干枯的地板裂开，露出被白蚁啃噬的木料，中空的结构，看得人触目惊心，刀锋划过的地方，风卷残云般留下的，狂风继续肆虐着，粉碎着周围的一切。

副手眼疾手快，趁着这招还未挥出，身形早已跑到了房间之外，身后的破空声穷追不舍，重重的冲击，打在了他的后背，换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瞬间喷出，溅射在了不远的门框上，缓缓滴下。

再远一点的，是老大气势汹汹地赶来，丈许的斩ma刀猎猎作响，极具声势。

局势不容乐观，后背传来的疼痛直击大脑，副手甩了甩头，换来了一点清醒的神智，挣扎着站起身来，没了命的狂奔。

这时候，要是慢了一会，等待他的将会是斩ma刀锋利的冷意。

慌不择路，看着不大的木屋，竟是跑出了捉迷藏的感觉，副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这么会的功夫，他的气息已是有些紊乱，再不好生修养的话，落败的就会是自己了。

一念至此，他也不再磨叽，左手往腰间一探，三个药丸滴溜溜的躺在自己怀里，肆意把玩。

呈紫色的药丸，是副手平日里闲来无事的倒弄。他先将一片树叶放进嘴里含着，转过身，三枚药丸以流星赶月的形式，砸在了老大的前方。

眨眼之间，浓烟四起。

紫色的烟雾来得快，副手嘿嘿一笑，这可是他加了量的药丸，药效也不多，只是简单的麻醉而已，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知觉，平时正面对敌，只要稍加防备，自然发挥不出什么优势，可遇到这种可以使坏的场景，那就怪不得他了。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老大有些看不见了，就连手中的斩ma刀，也因着手脚逐渐被麻醉的关系，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又好像是看见了，看见副手向自己走来，看到黑风盗成立的那天，那天天气很好，好到吹来的风都带着丝丝的温热，呼呼的吹在脸上，格外温柔。

冰冷的匕首，自他的胸膛穿过，哪怕是麻醉了的关系，老大也能感受到一点温热，从自己的胸膛开始流走。

匕首进进出出，扎在老大的身上，温热的血流淌着，溅射在各个角落，也落在了副手的身上，痛苦的嘶哑，从老大的口中发出，又沉寂。

副手笑了，眼里有不可遏制的疯狂。

他赢了。

在这场弱肉强食的困兽之斗里，他赢得了胜利。

尽管是踩在自己曾经的老大身上，才换来的胜利，可那又如何呢？

一切不过是，干的漂亮而已。

视线，终于是一暗。

原黑风盗一代首领，陨落。

紫色的烟雾，自房间散发而出，要不说这药效来得猛，浓郁得难以化开的味道，席卷了整个木屋，哪怕是在房间里最远的瘦猴，都闻到了一丝丝不对劲的味道。

再后来是，紫色的烟雾将房间填满，老大的呜咽声、副手的狂笑声，从远处传来。

瘦猴心中忽然一紧，莫非是老大出了问题？

“老大！”

不再迟疑，从他的腰间拔出长刀，瘦猴摸索着，沿着房间的边缘，一点一点的摸了过去。

脚下碰着了什么东西，软软的有些触感，瘦猴弯下身子摸了一把，摸到了有些冰凉的液体，忽地反应过来，这是水桶的尸体。

冰冷的血迹黏蹋蹋的，被氧化后的味道，实在算不上有多好闻，瘦猴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有些嫌恶地又在那尸体上踢了踢，出了一口平日里被压迫的气，这才慢慢的远离。

说起来，一开始看到水桶尸体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心脏那里中了一枪，才会死的吧。

前面悉悉索索的响起了脚步声，瘦猴以为是老大回来了，试探性地问了问：

“老大？”

那人没作声，只是调转了方向，看来是发现了他。

没人应，瘦猴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看来是副手回来了。既然他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那就意味着老大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身子往后缩了缩，瘦猴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悄咪咪的在这片紫雾中行走。

也亏得这紫雾带来了极好的隐蔽效果，只是手脚传来的点点麻意，看来是中了某种毒。

不过眼下，可顾不得那么多了。

连老大都折在了副手手中，自己又如何敌得过呢？

脚底再度踩到了水桶的尸体，许是长时间暴露的关系，不久前还有些软意的肉，此刻已是带了些僵硬的味道，踩在上面有些膈闹。

瘦猴愣了一下。

自己是用刀的，副手用的是匕首，而老大用的则是威风凛凛的斩ma刀，属于大开大合的风格。

那水桶的致命伤，又是谁造成的呢？

寒意，从他的脚底一路攀援，之前还不觉得，从刚才开始，瘦猴便隐隐的感觉到，这房间里的脚步声，好像是多了点。

这木屋里还有别人！

知道这一点的瘦猴瞳孔微缩，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它发出的声音太过用力，以至于引来了敌人的注意。

当然，也是为了少吸几口毒气。

但在这充满毒气的房间里，想要离开，何其困难。瘦猴只能凭借着自己身材瘦削，弯着身子从雾气重穿梭而过，尽量不吸引他们的注意。

一个，两个，三个！

先后穿过三人的防守，瘦猴的心跳得有点快，可再快，他也要死死的压抑住，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一旦出声，自己就要面临三人的围剿，那般下场，可想而知。

可眼下又该怎么办呢？

正如他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一样。

唯一能够离开的门户，已经落到了那几个人手里，外面是即将迫近的血雾，血雾里会有什么东西，瘦猴不敢去想象。

有点奇怪啊

这紫色的雾，再怎么强烈，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散了吧。

瘦猴能听到风，在木屋外呼呼地吹着，吹动起木屋的窗棂，拍打在门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是有些旧了。

他还能听到，又一具倒下的身体，倒在一片红色的区域，那红色还在流动着，染红了那一块的地板，还怪好看的。

等视线模糊，麻醉的毒性上头时，瘦猴看到了几道影子，朝自己一步步的走来，其中一个手里攥着枪，红色的樱枪，格外醒目。

隐约间，还能看到点点的血迹，从那杆枪头滴下，滴在了木板上，成为烙印，烙成亘古不变的痕迹，历久弥新。

再后来的，他也听不到了，看，他也看不到了，只是模糊间听到几个称呼，03？05？还是08？

他听不清了，胸口的长枪，尽数贯穿了整个胸膛，破碎的肺从他的口中咳出，嘴角带了血迹。已经奄奄一息的肺，一丝一丝的抽着气，像个老了的抽风机。

每一扇青铜门户，都有它开启的方法，有的如樱十三那般，破开每一座坟冢，找到离开的通道，破解谜团。

有的如清姐他们，告慰亡灵，唤来了最快的门户。

而瘦猴他们这的这座，则是以水桶的鲜血浇筑，方才换来了求生。

“现在，这里就剩我们了。”

甩了甩长枪上的鲜血，05的声音冷冰冰的，不掺丝毫感情。03皱了皱眉头，似是对这紫色的烟雾不太感冒，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了半开半合的窗户。

清新的空气涌入。

露出烟雾底下，戴着面罩的几人，个个气息悠长，丝毫没受到麻醉的影响。

08一声不吭地，走到了那扇门面前，青铜的门户，在汲取了水桶的鲜血后，变得漆黑如墨，古老的纹路，浮现在上面。

“那么，我们走吧。”

古老的门户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