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赶上逢集,肖老板来得特早。
他放下自行车,站在油坊门口,感觉有点不对劲:要是在以前的这个时候,排队的人已经非常多了,但今天,总共加起来不到5家。
回到办公室,翻开账本,账面上的几个数字让他有点吃惊,短短几天,怎么滑落得那么快,简直就是一落千丈。
走到操作间,场面更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有的坐着闲聊,有的正在擦试着机器,有的站在门口看热闹,就连昨天榨好的一锅油也没有开张,“咋回事?大家都这么清闲吗。”肖老板看到这惨淡的场景,忍不住问道。
听到肖老板的声音,大家立马动起来,迅速打开了机器,放进了棉籽。
有个人吐槽道,“老板,这几天来的人不太多,生意也没有以前好了。”
“你说说为啥?”肖老板再瞅一眼这冷冷清清的场面,脸色显得很难看。
“被人家顶了。”一员工道。
“顶了?”肖老板眨巴了一下眼,好像明白了。
益红油坊门前,等着榨油的人排成了长队。
有几个人因为排队的事吵开了,他说,“我先来的。”
那个说,他先来的。
有的还吵吵道,我比你早到一会,你怎么跑到前面去了。
……
红叶的嗓子快哑了,但仍提高嗓门叫喊道,“老乡们,大家不要挤,自觉排好队,咱一家一家地来,请大家不要吵,更不要插队,即便我们加班加点,也要把大家今天拉来的棉籽全部榨完。”
红叶的话音刚落,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巴掌。
“谢谢大家。”红叶在热烈的掌声中向大家鞠躬致谢。
回到操作间,红叶穿上工服,和工人们一起忙活起来。
旁边的技术员走过来,凑到红叶耳朵边,大声道,“老板,你不用亲自下手了,有我们在,你尽管放心好了。”
技术员姓马,差不多也有50多岁了。自工地开建至今,他也没少忙活,提出了很好的建设、生产意见,基本上都被红叶采纳了。
听到“老板”二字,红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老板”二字一知半解的她,以前只听见别人称呼“老板”,她也就跟着叫了,如今“老板”二字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自己头上,她感觉自己像似在做梦,且有点承受不住。
她朝马技术员笑道,“马师傅,以后别这么叫我,我也不是什么老板,叫我红叶就行,听着习惯。”
操作间太吵,再大的说话声也听着模糊。
马技术员扯了一下红叶的胳膊走到了院子里。
他向红叶建议,他说这么长的队伍,就凭现在的设备根本满足不了,对有些不愿意等着榨油的,可以将棉籽折算换油,这样排队的人也就会少了,效率也高了,收益当然也高。
经过一番思索过后,红叶觉得马技术员说得有道理,走到院子里,对着大伙再次叫喊道,如果有人家里比较忙,不愿在这儿等也可以,我们将棉籽折算后换成油,这样,大家就省事了。
听到红叶的这番话,有人摇头,有人点头,也有人随大溜,但总的看积极性不高。有人说,我的棉籽好,榨出的油也好。有的说,这换的油不知道质量怎么样,还坚持等着。
看着大家的一个个表情,红叶又说道,“不勉强,只是怕大家在这儿等得不耐烦。如果大家愿意等,想吃自家地里长出的棉籽油,我们就开足马力全力保证。”
太阳正午偏西了,有的人还正陆续的在后面排队。
红叶打发马技术员到街上买了一些饼子,给排队的这些人每人发一个。
起初马技术员并不理解,说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个,这钱还没开始挣,就倒是先给客户发福利了。
但既然老板发话了,只有执行的份,于是马技术员骑车出去了。
找了几个店铺,算是凑够了几十个饼子,回来后,他把饼子分给排队的大伙。
饼子有甜的,也有咸的。
吃着那香脆可口的饼子,大家觉得很诧异,这排队榨油,还有老板送吃的,先不说等的时间长还是短,仅凭这服务态度,他们总觉得这家的生意肯定好。
这是哪儿来的老板,真有思想。
听说是个女的,是不是刚才讲话的那个。
大家吃着饼子,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马路边,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悄悄躲在一棵杨树后,不时地向这边瞅瞅、那边瞧瞧。
中午大伙没有休息,换着班简单吃了一点零食,又立即投入到紧张的生产中。
夜里两点多,机器停了。
红叶忙活了一天,步行回到家已是快深夜3点了。
她简单洗漱完,疲倦地躺在了床上。
虽然累点,但她觉得特别的开心,未曾想,刚开业没多长时间,生意就如此红火。
不知不觉间,太阳又从东方升起,新的一天又这样开始。
红叶起床后,又步行着赶到了油坊,场面依然是那样的火爆。
一连几天,几乎天天都是这样。
红叶找了几个小油壶,灌满油,分别给村里那几户人家送去,其中一户就是老太太。
“娘,这是咱自己榨的油,你先尝尝。”红叶先是到了老太太家。
老太太“哼”了一声,没有一句感谢话,瞅也没瞅红叶一眼,冷面道,“我不要。”
红叶笑着问道,“娘,还生气呢!”
"吃不起,我怕噎着!"老太太说话很生硬。
红叶听了很不爽,觉得老太太是在生闷气,说不定过一会就好了,于是把油壶放下,打招呼要走。
这时,老太太站起来,抬起一脚踢了出去,嘴里还骂道,“恶心!”
红叶突然停住,想回去将油桶拿走,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红叶回到家,自己安慰一下自己,又来到秋月家。
秋月正和一全唠家常。
红叶走到屋门口,笑了笑,“你们唠啥呢?”
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一全知道是红叶,故意扭过头不吱声,权当作没看见她。
秋月觉得这样不太好,倒是站起来,也笑了笑,说,“哟,二嫂呀,你可是大忙人,啥风又把你吹来了。”
“别胡说,你咋每天都没正形呀,给你打点油。”说着,红叶将油壶递了过去,“这是自家榨的,先尝尝,也给提提意见。”
“哎哟,自家榨的,那得尝尝,如果好吃,以后就不用打油了。”秋月打开油壶闻了闻,叫道,“真香!”
一全瞅着那没见过世面的秋月,故意咳嗽了一声,瞪了一眼秋月。
秋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一全的那副熊样,也不再吱声,只是朝红叶点点头。
红叶担心一全再说难听的话,于是又强忍着不悦说,“行,只要吃着香,吃完了就去灌吧。”说着,红叶转身就走了。
红叶推开小吕家的外门,叫了一声,“家里有人吗?”
小吕答应。
走到屋内,见小吕在床上坐着,便问道,“身体怎么样啊?”
小吕抿嘴,嘴角露出了一点微笑,有气无力道,“挺好的,姐。”小吕又打量了一下红叶,“姐,听说你很忙,人也有点瘦了,要多保重身体呀!”
红叶坐在床边,抓了抓她的手,看了看面前的几张纸,就知道她在写信,于是劝慰道,“你一定要好好养病,等你身体稍好一点,我带你到我的油坊看一看。这是我们自己榨的油,让婶子尝尝!”
“谢谢姐,你这油坊刚刚开张,就给我们送油吃,真是要谢谢啊!”小吕说着,又流出了眼泪。
看着小吕娇弱的身子,红叶又嘱咐了几句离开了。
瞅着张晓家的外门,红叶停住了脚步,猜想他一定在地里忙活着。再说,她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他了,有些话也想给他说一说。
在门口稍停,便抬脚回到家,躺在了床上。
东江饭店里,李维拉着吴师傅向王总请假,说是回家里办点事,几天就会回来。
临走时,吴师傅一再交代,一定要按时回来,别辜负两个王总对他的期望。
李维一边答应,一边心里乐开花。
车开了,李维激动的心早已回到了家里,他想像着分开几个月后的红叶现在变成了啥模样,是不是还像当初那样有点害羞。
明天回到家,突然出现在红叶面前时,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亲上一口。李维想像着那幸福的情景。
坐火车,倒汽车,回到村口时已是晚上9点多了。
听着狗叫声,李维边走边瞅,感觉前面不远处有亮光,难道这是办事的。
再向前走,前面的电线杆子让他愣住了,刚出去几个月,这村子里难道也通上电了。
隔着院门,他向一家院子里瞅了瞅,那屋门口的灯泡亮着,这时,他才真正感觉到村子里通了电。
李维想,那我家肯定也会是灯火通明。
他想像着,步子越走越快,恨不得一步走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