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桃和王小旦都还小，他俩中途会不会见面不知道，起码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黄未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先把这事深埋心底，等到合适的机会搞清楚他们两家的纠葛，可能才是最合适的作法，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所以星期天午后，黄未还是抛下杂念和王小旦来到电影院把票买了，然后找家台球室对撂起来。
俩人没有赌博，否则王小旦有多少钱都不够输，只是为了混时间，黄未打得就很随意，拿起杆子就捅，很少瞄准。
桂源虽小，但县城里同样有回城的知青和无业游民，在打工潮还没有到来之际，这些人只有混社会。
脑子灵活的就继承和发扬一些古老的传统行业，比如窃、诈、诓、局等偏门，也顺便迎接建国后的第一波严打。
还有一些就聚集在台球室、电影院、录像厅、火车站等人流密集的地方，手中拮据的时候，就向陌生的路人伸手。
或敲诈钱粮，或摆酒买烟。
他们同样会迎接公安机关第二、第三波滤网式的清理。
桂源的台球室很多，同时也是解决无业青年就业的好方法，这些人成了老板后，他们的朋友自然成了金牌客户，并为店主撑场子。
遇到来打球的顾客一个人时，他们就会陪打，顺便找菜鸟赌几局，挣点烟酒钱。
黄未和王小旦打球时，自然有好几个年轻人来看，顺便友好的指点几招。
在等着摆球的时候，一个头发遮住耳朵的年轻人说话了。
“有没有兴趣打几局？”
“没兴趣。”
王小旦头也不抬就回绝了，然后俯下身开球。
“这样不行，后手再低一点，下巴抵在杆上……”
年轻人不以为忤，仍然热心的给王小旦纠正姿势。
他坚信只要几句一刺激，应该能勾起两人的赌博兴趣。
“兄弟，你们这技术……啧啧，打得够烂的。让你俩球也捏着叽叽赢你。”
王小旦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这杆球打了才说道：“别在旁边叽叽喳喳，我还不知道你们天天打，技术肯定不错。真想跟我赌就让三颗，你敢不敢嘛？”
“不行，最多让俩，毕竟你只要认真点，让俩球都不一定能赢，真让三球还不如请你们玩算了。”
陪打的主要目的是让客人起到过瘾的目的。
但为了保证自己不掏台子钱，多数会让客人赢一两局，只要总的局数打得够多，几毛台子钱老板是不会找陪打要的。
“切，瞎几把扯。要打就让三球，不然就算了。”
王小旦摇摇头不为所动。
年轻人犹豫着，手中已经拿起一根球杆，边抹巧克，嘴里边念叨让俩球行不行。
黄未一直没吭声，继续心不在焉的打着。
看到俩学生好像兴致不太高，年轻人便恨恨的说道：“好！今天破例让三球，不过咱还是得带点彩，否则没劲。”
“行啊，赌多少？”
王小旦斜眼看着他，嘴角轻微的扯了一下才问道。
“一块？”
“行。”
每一局给老板两毛，惯例是赢家给。
赢一局能剩八毛，但估计赢上七八局后，输家就不会继续，否则太不明智。
不过到手的也有五六块，够两天烟钱了。
但是如果遇着技术都差不多的俩人打，局数一多俩人都赢不到钱，甚至还亏。
最终的赢家只有老板。
毫不意外，王小旦和年轻人打三局输三局。
把第四局球摆好，他突然把杆子朝黄未一扔，赌着气说道：“你帮我打，你打得好些。”
黄未摇摇头说：“输几块钱算了，干脆不打了。”
“别，输钱事小，但被剃个零蛋事大，咱最起码得赢一回。……敢不敢加码？”
后半句冲年轻人挑衅的瞪着眼，不服输的劲头展露无遗。
“呵呵，加多少？”
“最少五块，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加。”
“……”
台球室本来不止他们几人，其它两张台子上也有人在捅。
突然听到这张台上赌五块，还可以往上加，一个个顿时都看过来。
“赢了钱晚上请客烫火锅。”
年轻人正犹豫间，耳边就听到同伴的声音，他心里一下子就火热起来。
是啊，经历那么多大风大浪，难道会栽到两个初中生手里，咱好歹是广场一把杆啊。
“好，但是只让俩球，十块一局。”
“可以可以，押钱吧。”
王小旦经常干这事，手一翻就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老板。
等年轻人也给了钱后，黄未才不怎么情愿地拿起杆子，顺便一脚踩下去，王小旦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年轻人开球有进，轮到黄未打的时候，台子上已经少了两颗。
他第一枪没有打进，只差一点。
年轻人又打进去一颗，再轮到黄未的时候，终于打进去了一颗，还是在洞口弹了几下才进的，然后就是失误。
轮到年轻人打，这时他只需要打进去俩颗就赢了，王小旦紧张的看着白球滚动的轨迹，旁边的围观者都带着了然的目光，时不时瞟一眼要倒霉的俩学生。
还好，角度太刁，年轻人没打进，如果再轮到他打，就绝无不进的道理了。
王小旦松了口气。
黄未现在也开始认真瞄准起来，但选球的时候仍然犹豫不决，而且只要定下来打某颗球，出杆的动作比年轻人要粗暴很多。
围观者和年轻人都敢肯定他的技术比较菜，但是狗屎运却非常好，连续打了几个有效传球，把大分都打进袋，剩下的小分球也刚好停在洞口不远。
黄未瞟了一眼眉头紧锁、鼻尖似乎有汗的年轻人，禁不住暗笑起来，肚子一抽筋杆没稳住，这一杆竟然打歪了。
暗叫一声糟糕，但那颗分球在大家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慢悠悠的滚进了另一个洞。
“噎死！”
王小旦激动的举起胖手飚了一个单词，周围则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叹息声。
从老板手里接过二十块，再抽出一张笑盈盈的问年轻人，还来吗？
这年轻人腮帮子一鼓，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块的票子，再加几张碎钞好容易凑足十块钱，轻松的说道：“运气很不错嘛，咱继续。”
好吧，黄未又赢了，而且用时比上一局少很多。
见王小旦把两块钱递给台老板准备算台子钱，年轻人把眼一瞪说道：“怎么，赢了就想走吗？”
王小旦愕然：“咋啦，你不是没钱了吗？台子费我得给了啊，等会儿我们还上自习呢。”
“那也得最少打三局，这一局不让了，赌二十块！”
年轻人有些歇斯底里，声音冷得令王小旦忍不住倒退一步。
“可是你的钱呢？”
“欠着，难道你还怕我不认账吗？”
‘不是怕你不认账，主要是怕你把输了的也抢回去。’
黄未鄙视地腹诽道。
走上前推开快跟王小旦胸贴胸的年轻人，淡淡的说：“你有钱的话咱们就继续，没钱就不要在这儿瞎哔哔！”
哔哔？
啥意思？
年轻人虽然不懂，但晓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呸！老子会没钱？只是暂时没带而已，这一局必须打，否则就是坏了规矩，必须退钱！”
他的口气很强硬，而且用的是命令口吻。
“老板，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黄未把视线转向台老板，大家的目光也移到了他身上。
“呵呵，这个……幺鸡的说法也没啥不妥，其实再打一局也没关系嘛，台球费我可以免了，还可以给你们保证他不会赖账。”
妈的，早就知道是一丘之貉。
王小旦早已站到黄未身边，不打球就打架或者退钱，根本没第三条路可走。
何况这些混社会的人根本没什么底线，下作的时候刀子棍棒随便掏，再说在人家的地盘上，以他们的尿性想单打独斗不可能。
诨号幺鸡的年轻人仿佛察觉到两人的企图，眼色一递，然后和两三个围观的小年轻围了过来，形势对俩人非常不妙。
“跑！”
黄未喊声刚起王小旦就窜出门外，拔腿就狂奔。
年轻人怒吼着朝黄未扑来，但他早有准备，抬脚蹬在年轻人腹部，趁他吃痛噗通坐倒在地的时候转身就跑。
争取了先机，自然容易逃脱。
等黄未甩掉追兵，就看见王小旦猫在转角处，然后两人找了个地方简单吃过饭，把剩下的钱买了点吃喝零食，朝电影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