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子和沙鬣早就站起身来享受被无视的愉快了。
他们把马系好,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四个小孩斗法。
“是山戎?”非子问沙鬣。
“应该是山戎,他们和犬戎的关系很差。”
“为什么?”
“山戎人个子小,出了山打架也不行,犬戎人看不起他们”
“他们是一个部落吗?”
“是,山戎和犬戎中的丙家是同源,他们很多人也姓丙”
“他们脾气不错啊”
“是,山戎人性格温和,不喜欢争斗,这也是犬戎人看不起山戎人的地方之一”
“我们有可能和山戎结盟吗?”非子问道。
“没问题,山戎人喜欢结盟,可是结盟了,有什么好处呢?”沙鬣回答道。
“未可知,他们在山上,我们在草原,没有利益冲突,结盟总比不结强。”非子道。
就在这时,上面的声音喊道:“我们也没石子了,下来捡”,从山上跑下三个小孩,看上去比赢丑小两三岁,个子很矮。
长的倒是很清秀,面色红润,健康活泼的样子。
非子和沙鬣不由得有些纳闷。
从小孩的藏身之处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几乎有七十步远。
这么远的距离,这些小孩投来的石块怎么还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四个小孩堆到一起,拿出个什么东西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非子和沙鬣也凑过来看。
原来是他们的投石工具。
一个用麻布做的碗状小兜,系上一根绳子,很简单的小玩意。
一个小孩还很热心地向几个大哥哥示范了用法,用小兜装上石块,转动几圈后发射,飞出时的石子快的惊人。
这样的做法命中率不如赢丑,但力量数倍加大。
非子心里一动,掏出一个一百铢的铜块,指着岸边的一棵小树,说道:“用这个试试那个,看看如何”
三个小孩中最准的那个做了这次试射,小树应声而断。
距离将近五十步的情况下,威力之大如斯。
非子和沙鬣过来捡回钱,看了看小树,小树其实不小,有三指粗细。
“这个力量,胳膊的骨头不保吧”非子说。
沙鬣抿了抿嘴,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是赞成还是反对。
就在这时,山内响起了一阵竹哨声,三个小孩赶紧告别,回去了。
临走前问:“你们还在这里玩吗?”
非子点点头。
三人继续前进,不到二里地,又看到了一个水潭。在过二里地又有一个。
一边走一边聊天。
“犬戎和山戎有没有可能结盟?”非子问。
“不可能,山戎希望和任何部落结盟,就是不会理犬戎”沙鬣说道。
“为什么?”
“犬戎几次背信弃义,山戎不会再相信犬戎了”
“为什么山戎人这么温和?”
“山戎至今还是母系社会,走婚的”
“母系社会是什么呀?走婚又是什么?”赢丑问。
“母系社会就是女人说了算,走婚嘛,你小孩子别问了。”非子道。
“我是小孩子?我马上当爹了,你呢,女子在哪里?”赢丑一脸的不屑。
也对,赢丑什么都还是孩子,就生儿子这事他比非子大人多了。
非子好笑,说道:“走婚就是女人在家,男人到女人家里和他生孩子,让哪个男人来女人说了算,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女人的。”
“所以山戎温和,没有女人喜欢打打杀杀的家伙上家里来”沙鬣道。
三个人正聊着,突然看见前面出现了很窄的隘口。
宽不过数丈,小溪就占了一半。
走过隘口,豁然开朗。
隘口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山谷被山四面包围,山高目测在百丈左右,山形险峻,极其陡峭。
四面的山上,树木乱生,藤蔓野长。
从山脚往上看,山上灰扑扑的,视觉上有点狰狞。
整个山谷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刚刚非子他们进来时通过的那个隘口。
这个隘口两边的山势逐渐走低,但即使在最末端依然有将十丈高,而且直上直下,像两个天然的门柱。
”如果这个隘口建上一个坚固的城门,那么就算敌人有千军万马也打不进来。”沙鬣对这里的地形啧啧称奇。
溪流从东面的山上的山腰流出,把整个山谷分为南北两个部分。
山谷的地势很平坦,到处都是草地,草已经绿了,像是在整个山谷铺了一张翠绿的地毯,中间镶嵌了一些
山谷不小,面积大约在四五百亩。
沙鬣说道:“如果在这里做一个基地。敌人说什么也打不进来”
赢丑马上接口:“敌人倒是真的打不进,我们自己也进不来啊”
非子点头表现赞成。
沙鬣说道:“我们只要把小溪岸边的树砍掉,就能修一条路进来。路修好了,从涧口到这里不过几里地,根本不算一回事”
赢丑听闻,赶紧声明:“修路啊,你们修啊,我不管”
非子道:“修几里地的路,你说笑话呢,上百人要修两年,不过,如果在涧口那里盖个马场,有敌袭来的时候,马群可以到这里避难”
“在这个隘口修个门就可以了”
三人找了快平整的地方坐下,吃了些干粮。
“沙鬣,有犬戎和山戎,还有什么别的戎吗?”非子问。
“不知道,但是有个义渠,本来也是同族的,现在已经从犬戎出去。”
非子好奇,问道:“出去了,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已经不承认自己是犬戎人,他们认为自己就是义渠人,已经和犬戎没关系了”沙鬣说道。
“义渠强吗?”
“很强,其他四家都加起来也打不过义渠。义渠的地盘在犬戎的北面,面积比其他所有的犬戎家族的总和都大很多。”
“不过现在义渠人已经不承认自己是犬戎人了,他们就称自己为义渠人。”
“那义渠人为什么不灭掉剩下的几个家族呢?”非子问道。
“打战最后的目的还是抢地,有了地,马、水真的都好办”沙鬣似乎是一边回忆着什么,一边说,每一句话都是思考后才说的。
他的整个气质好像变了一个人,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蹦。
“义渠地足够大了,义渠缺的是人,发起战争用人命换地,对他们来说是赔本买卖,他们当然不干。义渠现在是最强者,他们只要在四个家族之间搞好斡旋,什么利益都捞得到,根本不用打仗。”
非子越听越觉得不对,这些见解简明扼要,切中要害,核心利益、获利手段的分析丝丝入扣、一针见血,怎么听都不像沙鬣说的。
“这些是你自己想的?”非子逼问道。
沙鬣摆手,辩解道:“我可想不出来,是一个老奴隶说的。”
“这么长,亏你能记得住,也算很厉害的。”非子说道。
“当时我不懂,那天他高兴,就跟我解释了半天,所以就记住了”
“哦,那个人是周人吧?”非子问,口气释然。
“是周人。一个快六十岁的人了,手跟个小女娃的手一样细,既不会骑马,也不会打猎,反正什么也不会。”
说到这里沙鬣笑出来:“我们都不知道他是奴隶还是大爷,什么也不干,就这么靠别人养着他。”
“什么都不干的奴隶留着他白吃,这不可能吧?”非子觉得很奇怪。
“也不是完全没用,他就会一件事情,占卜很准。我们有什么大事都先找他占卜,他有时愿意给我们占卜,有时不愿意。”
“但是只要他愿意帮忙,每次占卜一定准”沙鬣说的非常肯定。
“占卜很准?比如”非子问,他不相信什么占卜之类的。
沙鬣回答道:“比如打仗,他说能赢就一定赢,他说会输就会输。我们和羌人、胡人、匈奴人打仗一定先找他占卜,他说能赢就打,他说不能赢就不打。”
非子的脸色变了,说:“这还没用,这有用的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