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随着京都第一场雪的落下，也终于是到了年关的时候。一向繁华的京都也带上了几分年味。

“诶，那边那个往右边挂一点！”

“那个，往左边移一点！”

“小心小心！这些都是易碎的！”

林伯一大早就开始四处忙活，一向冷清的将军府竟也添了几分人气。

桑卿落看着这副热闹的景象，弯唇浅浅地笑了一下。

昨夜的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不影响行走，却又为万物披上一层素衣。呼吸间都带着几分冷意，让人的头脑也一下子清醒起来。

“将军！”

“林伯！”

“这就到年关了，大小姐那个院落要不要去布置一番？”

桑卿落摇摇头，“不用了，他身体弱，人多了反而容易过了病气。还有，林伯，今年的年宴想必我们也都是在宫里过了，您让下面的人就少忙活吧！”

“宫中的年宴又不能填饱肚子。今年的年宴就吃点做，保准等将军你们回来，菜还热乎着！”

“不是，林伯，没必要那么麻烦。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在，可以给下面的人放个假，让他们好好过个年。”

林伯思索了片刻，“府里的人本就不多。这样吧，给那些年轻的批了个假，我们这些老头子，孤家寡人，即使放了假也没用，就留在府里，操持年宴，就是将军不要嫌今年的年宴太过简陋就行。”

桑卿落抿唇，眸中含着三分的笑意，“哪能呢！林伯的手艺可是很多年没有尝过了。那就林伯你看着安排吧！年宴菜式不拘，菜量做多一点。届时我们开两席，你们也跟我们一起。”

林伯跟随着桑老将军出生入死，可以说是看着桑卿落他们长大的，也不多加推辞，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桑卿落安排好府中的事情，先去看望了二哥。

“二哥！”

进了屋，屋内烧着银炭，暖和和的，还不会呛人。桑卿落一进来便感到了几分热意。而反观桑卿云，即使在屋内，也披着熊皮做的斗篷。

“落儿，你来了。”

“这几日，二哥的身体可还好？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养了这么多年，我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今年又有落儿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看顾着，连平日的受寒发热都没有。所以，落儿不必一直这么忧心。”桑卿云很是温柔地安抚道。

桑卿落抿唇笑了一下，“我已经派人去探查血灵梓的消息。其余的药材我也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等找到血灵梓，二哥就能彻底好起来了。”

桑卿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落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随缘，不要太执着。”

桑卿落神色黯了一下，又很快眉眼弯弯，“嗯。”

兄妹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眼看桑卿云的神色添了几分的疲惫，桑卿落便告辞离开了。

站在屋门口，就看见外面的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缥缈迷蒙，倒是十分好看。

子笙递了一把伞过来。

这么细碎的雪对桑卿落的影响不大，但是她不愿让二哥担心，柔顺地伸手接了过来。修长如玉的手握着伞柄，披着黑色的狐裘，更是凸显了撑伞之人的清华无双。

“主子，这就是这一个月以来所查到的所有信息了。”

晏淮快速地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这是桑卿落和桑卿云的资料。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任何问题。

“就只有这些吗？”

“主子，您也知道，我们的情报网也是近几年才建立起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之前的信息很难找到有用的。而且原来的桑将军将他们保护得很好。这将军府更是铁桶一个，实在难以找到什么有效的。”

晏淮皱了皱眉头，“罢了，继续让那边打探。”

“是。”

晏淮抬眸，从开着的窗户中看见一个玉面儿郎撑着伞从雪中漫步而来，像是雪狐化成的精魅，即使表面上再怎么矜淡，一举一动却都能撩人心弦。

则宁快速地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下一刻，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晏淮！”

“进来吧！”

桑卿落收了伞走进来，这还是自从上次迎接二哥回府之后的第一次会面。

书房已经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似乎连坐在那里的人都没什么变化。桑卿落怔忪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晏淮，这一段时间忙着处理朝中的事情，倒是没能来看你。”

晏淮的目光复杂了一瞬，“我又不是小鱼儿，不会日日盼着你来探望。”

桑卿落垂眸，低低地笑了一声，说不出来什么意味，再抬眸时，已换了话题，“天气已经冷了下来，怎么没有点上炉子呢？是银炭不够吗？”

“足够了。只是不觉得冷罢了。”

桑卿落的目光落在开着的窗户上，自然而然地走过去，阖上了窗户，“虽然不冷，但是日后这窗户还是不要开了。若是真的受了寒就迟了。”

“卿云，我自己会医。”

“我知道啊！但是医不自医嘛！”

“卿云，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吗？”晏淮果断地舍弃了原来的话题。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来跟你说一下，后日进宫的事情。宫中规矩繁多！但到了年宴那天，会宽松些许。阿、晏淮不用担心！到了那日，你跟着我们一道，不会出什么事的。”桑卿落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也还有我在。我自会护着你。之前三公主的事情，估计知道的人不少。到了后日是少不了打探的人。你若是愿意搭理就回几句。你若是不想要搭理，不说话就行。一切都有我！”

晏淮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晏淮？”桑卿云低唤了一声。

晏淮别开眼，慌乱地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压下心底的燥热，“我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话，桑卿落才起身离开。

则宁小心翼翼地瞥了晏淮几眼，果然看到自家主子盯着人离开的背影，那某种涌动的深沉的情绪简直看一眼都让人心惊。则宁知道，自家主子对桑将军有点那么不可说的心思，但是却不清楚主子具体的打算。若说是想要将人骗到手，那态度却又不怎么像，但若说完全没想法，又每次都在暗中以危险的眼神凝视着人家。则宁是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而且现在他是连问都不敢问了，就怕主子把他给调走。

桑卿落早早地就来了桑卿云的院落换衣裳，盯着铜镜中的芙蓉面。桑卿落嘟囔道：“脸色是不是有点太红润了？我要不要涂白点。”

桑卿云坐在旁边，“落儿，你忘了，你闻到那脂粉味可是会不停地打喷嚏的。”

“啧！失策失策！之前定制那妆面的时候，就忘了定做个白|粉了。这怎么办？看上去也不像是生病的人啊！”

子笙默默地拿了一盒东西进来。

“大小姐。”

“诶，子笙，你怎么知道我缺这个？果然还是子笙你最周全了。”桑卿落娇俏地笑着道，一边把自己的脸给扑了一层的粉，看上去果然苍白了许多。

子笙耳根处漫上一层绯色，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桑卿云若有所思地望了望两人，没有多说说什么。

“呐！果然这样就像多了！二哥，你看怎么样？”

“很好看！”

桑卿落今日穿了一身妃色的宫装，即使少了几分血色，也不失美丽清贵，更是多了一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二哥，你出去可不能乱笑啊！一笑，那温柔气质完全收不住了！就算是对我，也不能哦！”桑卿落叉着腰，奶凶奶凶地警告道。

“好，二哥一定记在心里。”

今日宫宴，肯定是不能带面纱的，所以桑卿落和桑卿云都格外地小心。

到了正堂，晏淮已经等在了那里。晏淮今日也穿了一身蓝色的锦袍，格外地淡漠出尘。

“晏淮。”桑卿云率先唤了一身。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晏淮压下心中的莫名的情绪，颔首道：“卿云，桑小姐！”

桑卿落垂着头，只微微福身，“晏公子。”

晏淮望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两人的面容，真的是十分相像。但越是比较越是感觉到那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具体来。

“走吧！”

北炎国男女大防并不严，所以三人倒是上了同一辆马车。马车“哒哒”地向着皇宫行驶去。

马车内的气氛格外地凝滞僵硬。晏淮在默默地对比两人的面容，试图找出那奇怪感觉的来源。而桑卿落害怕被看出什么，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似乎只有桑卿云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见任何的局促。

桑卿云取出车厢内部准备好的茶叶，用旁边炉子上煨着的热水冲泡。动作格外地流畅，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意境。茶香慢慢弥漫开来。气氛似乎也随着茶香的蔓延而缓和下来。

“晏淮尝尝吧！落儿，你的。”

“谢谢二哥！”桑卿落下意识地扬起笑容，唇边的梨涡浅浅，似盈着蜜糖。

桑卿落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几乎是刹那间，脑海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晏淮终于是明白那丝怪异的地方在哪里了。晏淮垂下眸子，遮住眸中欲喷涌出来的灼热的情绪，唇角下意识地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