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灵动的黑影从夜空中划过,夜幕的庇护成为了最完美的保护色,在这星空里,没有人能发现这半空中以每秒上百米划过的刀锋。
在离开警局后的第五秒,莫言看到了地面上的三辆警车,在他的视野里,那三辆以每小时八十公里前进的车辆犹如静止,估算了一下速度,他发现底下的警员只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我得等他们……得等将近十分钟……太慢了。”
在两百米的高空中,莫言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飘无定所。他心中思量着大致的时间,一群在夜幕中起飞的大雁从他身边掠过。
“我可以先去小区等着……等他们五分钟,他们问起来我就说我走了另一条路。”
他叹了一声,半空中的声音将身边的雁群吸引,它们好奇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然后在下一秒,被一卷气流冲的七零八落。
它们或许永远也不会得知,地面上的人类已经站到了这个高度。
……
在一道刀光闪过之后,在离开警局的后四十秒的时间里,他的身影逐渐在小区的楼顶浮现,一点点色彩开始在他的身上附着,他脱离了透明的身体。
他的脸上有些尴尬,在他准备落定之时,他第一次选中的楼顶有一对小情侣在恩爱,这才逼得他只能选择边上的这一栋居民楼,不过离得不远,他伸头向脚下望去,距离他的目标楼层也只有五十米不到的距离。
他指尖挥动,一条条电蛇在手上环绕,半掌宽的传送门在手边展开,他手掌轻舞指向裂缝,刀锋犹如子弹般射出,在刀锋没入传送门的下一秒,电蛇与裂缝消失得犹如未曾来过。
“还要等三分多种……啧。”莫言望着身下的二十多楼,心中多出了一点犹豫。
如果现在过去……或许仅仅只是与他们相汇合……要不要等……如果等,那自己不会有一丝问题。如果不等,却说不定可以救下那个凶手。
他迟疑了两秒,转身走入了电梯井中,电梯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天台,对面的情侣发出了一阵惊呼。
“我操!对面什么时候来的人!”
“可能他上来的时候我们没注意……?”
“怎么可能!我们正对着对面楼梯的诶!你看看这光多亮!”
伴随着离去的电梯下落,莫言永远也想不到他给这两个孩子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不过……对于孩子来讲,天台总归不是一个好去处。
……
下行的电梯落到了首层,他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便踏着急促的步伐走向对楼,下行用了40秒,上楼预计要十余秒的时间……快了。
他晃了晃脑袋,将脑子中那些复杂的思维驱散,目光坚毅。很快了,距离自己知道一切的答案……
距离那个知道一切的男人,只有上楼的距离了。
他叹息一声,离开了面前还在下降的电梯,这太久了……他要自己跑上六楼,等它从二十几楼下来……恐怕还得花上半个小时。
吐了口胸中的浊气,他低头看向脚下的楼梯,两阶并做一步向上跑去,他跑了一会,抬头看看、再跑一会,心中默数着经过的楼层,在又一次的十秒过后,他到了六楼的平台之中。
“到了……603……在……在那?”他看向楼道里的房门,末尾的一间房间露着光线,漆黑的楼道里多出了一缕光芒。
他抬头看向身边的门牌号,是613……十间……似乎就应该是那个位置。
望着不远处的光线,他心中多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他似乎……没有等到自己前来。
心中的警惕升到顶点,他从腰间取下了配发的警棍,他可不希望被一个普通人撩了黑棍。
背靠着左手边的墙壁,他以一种不慢的速度向那间未关的房间走去,左手握着警棍的末端,他突然想到了曾经同事跟他讲的一些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从门里冲出来抢他棍子……他基本上属于给人送物质的。
这样想了一会……他突然觉得直接大大咧咧的走到门口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叹了一声,他放弃了手上架起的防备动作,放开了在楼道中的步伐,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是如此突兀。
“有人……有人来了……”
“还有两间房间……我要不要直接闯进去……”莫言站在门侧,又是犹豫了一会。
他的手伸向了房门的把手,他的半条手臂已经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别进来!”
“嗯?”他的手臂被吓得一颤。
“不要开门!门上有机关!”
房中的声音在整条走廊回响,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却似乎夹带着一些疲惫。
“你是谁?”莫言没有听从对方的指示,他的左手已经握住了虚掩的门边,他的手按在上面,蓄势待发。
“就是我报的警……那个杀了四个人的凶手。”
他笑了一声,声音里有一丝冷意,一丝疲倦,还夹杂着一丝解脱。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这门怎么了。”
莫言依靠在门缝上向房间里望去,昏黄的灯光很晃眼,他只看到房间的尽头似乎有一个男人。
“呵……还不懂吗?我只是一个工具,不听话的工具用完就该丢了。”他笑着说完了话语,语气有些失落。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也只沉默了一会,他再一次开口打破了这个宁静:“我是被逼的……他控制了我,当年跟那件事情有关的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死……我是最后一个……
这是他的抉择,他想让事情揭露在世人面前,他想让我死在你们脸上,他为我拨通的电话,他为我举起的手机。他告诉我,只要我能坚持到有人开救我,我就能活,但我知道……不可能了……他根本没想放过我,门上的机簧是个开关,如果有人拉开那扇门……我立马就得死……没时间了……我也快撑不住了……你带着录音笔么?”
他歇了一会,向门外问道。
“带了……我一直开着……”莫言皱着眉头,看向身边的方面,手掌从上面松了下来。
“那是十……二十多年前……我不记得了……我和老朱下乡指教……他们是我们的学生……那个村子我似乎改过名字,我不记得了。
那年我负责三年级,他负责二年级,在我的班上有一个学生,他智力不行,似乎有些智力障碍,除了基本的生活常识,他不能做一切劳作,他甚至没办法学习,在当时的农村……他能活到上小学极其罕见……
我和老朱向其他学生打听情况,才知道这是由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在这个村子里,这个几乎与世隔绝村庄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外来人口了……我们算是这近百年来人数最多的一批外来人口……
因为我们对病症的好奇……我们找上了那个孩子的家长,我们希望将这个孩子带走,我们认为他的基因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多破译一组人类的基因……
可惜……我们低估了这个未开化的土地,他们错误的与我们结仇……这件事情变得不了了之,借由村长出面……这个事被暂时的掀过了一篇,我们不再对那个孩子动主意,我们只想等着最后支教的时间结束回到城市之中……
这种相安无事维持了很久,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们相安无事,除了那个男孩,他被锁在了家里,因为我们曾经提过的要求,女人不再放他来学校上课,他的活动范围从一个子变成了一个房间。
出于愧疚……我偶尔会带一点零食,在女人务农时送给那个孩子。
我不知道她是否发现……但这种情况维持了很久……一直到那天……我如惯例般为他带去零食,满屋的鲜血让我失了神,我看见他躺在血泊之中,他的血液浸透了衣物,他的腹部被拉开了一道快二十厘米的伤害,我害怕了,我扭头就走 。
我跌跌撞撞的在村中喊叫,但路人却似乎见怪不怪,他们搀扶着、架着我将我送回宿舍,村长在半分钟后找到了我,他安慰我事情已经过去,我又问他,问他孩子如何了,他告诉我说……不用我操心。
在那之后,村子中仿佛少了两个人,一个孩子,一个女人,安慰刻意的在村子里寻找,她们就如同不复存在,我知道……这是他们不想让我见她。
那时距离我回去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我压下了心中的想法,我只是一个乡村老师,这不管我的事。
我收敛了内心的复杂,安安稳稳的在教室与宿舍中度过了最后的一个星期,我至今忘不了那个夜晚……火焰冲天……焦臭的烤肉味在村里弥漫,污头垢面的女人来到了我的窗前,她砸破了印着大字的玻璃,玻璃的碎片染红了她的双手,她任由着血液在窗边流下,她对着我说:你必将付出代价。
我从未想到代价会以这种方式降临……我知道,那一定是她派来的使者……
他以一种我无法描述的方式……催眠……对……他催眠了我!我记得自己的一切,我记得我的所作所为!但那一切都是我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做的,我看着他用着我的身体,去将他们一个个的杀死。
在出租屋里死去的女士……是那孩子当年的同桌,是她告诉了我孩子的住址。
工厂宿舍里的那个……是当年替我送零食的小男孩。
竹林里的那个……是他的同伴……
另外一个……就是当年与我支教的另一个老友。
对了……你叫什么?”
他喘了一会,问向门边的莫言。
莫言沉默了一下,望向手中的录音笔,说出了自己的姓名:“莫言。”
他点了点头,似是解脱,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一下。
他开口对着门口大喊:“莫言!告诉我的孩子!我不是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