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心底也仅仅被离别的忧愁感染,这也是他没选择在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过来的原因,离别时的忧愁总是苦涩的。
“嗐,说得好像以后见不到了似的,到时候再出来烧烤。”王编笑了一声,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将话题转移。
“就是,反正这城市就这么点大,到时候再出去聚聚没差别。”
他笑了一声,挥手道别。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成为了他在报社总度过的最后一个上午,最后的倒数四个小时,这还算上了下午的上班时间。
他感慨了一声,走向自己的工位,还没回到位置,隔着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便可以见着陆晓在帮他收拾地上的文档。
“陆姐,不用收了,我等会直接装车上。”他小跑两步,赶在她跟前收起了大部分还未整理的资料。
“诶……你看看你这乱的……”她摇了摇头,没有放下手中的文件,问他:“你什么时候要带走,如果晚一点的话我可以帮你收一收。”
“不了吧……”他本能的想拒绝,对方的热情让他有些不敢接受。
她摇了摇头,在轻笑中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了桌子前面,对他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多少也要尝试着接受别人的帮助呀,反正我稿子已经写完了。”
“啊这……”婉拒的话语刚要脱口而出,便被口袋里的一阵响动打断,他下意识的中断了聊天,从口袋里拿出了电话。
“喂?”他看着来电显示,拨过来的是杜建国。
“你现在在报社对吧?去一趟高亳村,在进去五十米以后的出租屋出事了。”
他眉头轻蹙,又问:“你人呢?”
“我不在市里,下午我再跟你细说,快去吧,有人死了。”
随着对话的结束,他略微的多了一点紧张的情绪。事件来得太密集了,就仿佛这个城市里沉睡的罪犯都集中在近期接连醒来。
“去呗,东西我帮你收拾。”陆瑶笑了一下,将地上的文件挪到了自己跟前。
他叹了口气,终于是在现实的压迫下无奈妥协了。
……
高亳村,距离报社4700米。进城务工人员的零散聚集地之一。
这个地点流动人口很大,也就导致了犯罪率超出其他地区一截,小偷小摸在这里属于极端正常的案件,几乎一半以上的居民都有过因偷窃导致的报警,也使得警方对这个地区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戒和长期巡逻。
毕竟缺业绩了来这里的街上随便抓两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谁不乐意呀。
而现如今,在这种高强度的警力巡逻下发生了命案,让所有人都感到一丝离奇,还是如此残忍的杀人案,也就导致了这起案子仅仅在经过简单的勘察之后便向上提交。
作为杜建国直系管理小组的成员,他在现场处理的权限上几乎与对方相等,这也成了他此次前往案发现场的原因。
高亳村里莫言的报社不远,从报社驾车出发只需要短短的四、五分钟,刚到村子路口,他便发现村口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围观的群众站在警戒线外探头探脑。
从村口入内行驶一百米左右,才是这次案件的案发现场,这与杜建国估计的不同。一百多米……他们连行车道都占的满满当当。
莫言叹了一声,心中也只是一点点无奈,毕竟争当吃瓜群众可是本联邦的传统。
“嘿……堵的里八层外八层的,啥也看不见还堵的这么热闹,万一以后命案多了,看你们会不会后怕。”
他低骂一声,将执行公务的牌子翻在了玻璃底下,带上车门下车,在一片大姨大妈的询问声中,他勉强保持着自己衣物的完好来到了案发现场外。
刚靠近警戒线,他便见到了熟人,在警戒线边上维持治安的,恰好是上次在天桥上遇到的那位。
“李昂!”他冲着对方一声怒吼,从人群中闯出了一条通道。
“诶……你怎么被堵在外面了。”
他带着一丝笑意,好奇的问。
“诶……别提了,放假放的好好的,被人抓来顶班。”他叹息一声,向对方展示了自己甚至没有携带的出勤证。
“嗐,干这行的谁不是呢。”他歪着脑袋瞅了一眼莫言的衣领,伸手帮他拉起了警戒线。
“他们里面怎样了?”在齐步走向现场的路上,莫言向对方发问。
“很复杂。”他叹了一声,指着身旁的建筑继续开口:“这是一栋群租楼,建成年线已经快四十年了,没有监控,没有独立厕所,夜晚的楼道甚至只有一盏灯泡,每个地方都充满了没法辨别的指纹。完美的犯罪地点。”
“对……看出来了。”莫言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向半空中哪些裸露在外的电线,一部分电线连向居民家中,一部分脱了胶衣的电线连向室外,积水在墙角堆积,青苔长满了每一个没经受太阳烘烤的地面。
“受害者在几楼。”莫言望着斑驳的墙壁,又问。
“四楼,这栋出租楼总共六层,通往顶层的天窗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是嘛……莫言蹙着眉头,有点疑惑:“报警时间呢?”
“早上……七点。”
在这个没有一丝丝隔音的环境内,报案时间是早上七点。
他摇了摇头,仅仅是记下这个特殊的时间,抬腿走进了第一案发现场。
室内很小,狭窄的过道拥挤的房间,整间房间不过十来余平米,却有一半用在了过道与杂物堆积上,地上斑驳的血液暗示着这里在过去一天中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它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与空气进行下一步氧化反应,便已经被人发现。
暗青色的青苔上冒着嫩芽,土黄色的墙壁上占满血花。
“受害者在房间里?”他指着墙上四溅的血迹有些疑惑。
“我们还没进行血迹对比。”李昂摇了摇头,没有否决这个观点,指了指面前转角处的一间房间:“受害者在那里面。”
“看得出来……”血液如同小溪般顺着墙角向外流出,暗黑色的痕迹留下血液经过的证明,他提步走入了房中。
“嘶……”
在一阵强烈的铁腥味迎面而来之后,他见到了这起案件的受害人。
一个年轻、身着白衣的女性。
浑浊的现场让他的大脑稍微有些发愣,当他第一眼见到受害人时,他感到了一丝丝的异端。
“莫言?怎么是你过来。”一声轻呼将他从沉思中唤醒,到了此时,他才发现现场记录的法医正是他的好友。
“老柯?这么巧,怎么你也在这。”他望着向自己走来的中年人,露出了一丝丝惊讶。
“为啥不能是我,我值班啊。”他顺着莫言疑惑的目光回望,语气中的疑惑更盛:“倒是你,你一整个星期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上次的案件无疾而终了?”
他贴到莫言身旁,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口中伴随着动作说道:“算了…….天知道发生了什么,案件处理完了就行,就算那天你从天上落在我面前……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我也不会惊讶吧……”
“嘿……你倒是看的开。”莫言摇了摇头,将寒暄结束,他的目光放到了身前的受害者身上。
房间不大,仅仅只有四五平米的样子,整个房间之中只有两件家具,一张床、一张衣柜,床的样式很老,用的是铁杆制成床架,在裸露的边缘上已经有着清晰可见的锈斑。
放在一旁的衣柜与床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它的样式很新,反光的漆面上沾染了不少血迹,鲜血顺着柜门留下,在落点积累成大大小小的血谭。
在床上,四肢被铁丝缠绕的受害者以大字形被绑在床的四角,厚重的床单被鲜血浸透,大量鲜血顺着滑落的被单汇聚成河,她的指尖颗颗指甲翻起,苍白的指骨暴露在外,仅剩着指甲末根的一点皮肉与之相连,她的长袖白衣被撕去了大部分。
长袖的白裙只剩下肩膀处的布料,白色的衣物此刻只能从碎裂的残缺之中看出原色,身上穿着的衣物早已被浸的血红。
残缺不齐的肩部撕裂口遮挡着一些嵌入皮肉的铁丝,泛白的铁线染上了点点猩红,固定在床上的四处。
在她的脸庞、她的下颚、她的下巴,此刻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的食道、她的气管、可以看到她的森森白骨,她的下颚,被人以一种极端粗暴的方式取下,她的皮肤有着泛白的撕裂伤,她的脸上……充满惊恐。
“死者女,三十一岁,姓名于婷秀,独居。目前在餐饮店打工,现场除受害者指纹外未检测到任何可疑指纹,受害者的家属正在赶来,是否有财务遗失还需要鉴定。
我们在现场勘察之后,在厕所找到了受害人遗失的下颚,它被摆在洗浴室的梳洗台前面,刷得非常干净,以正对着镜子的姿势摆在洗手台前。”
“带我去看看。”
柯玉山点了点头,领着他出了这个房间,在不足半米的拐角处,他看到了用胶带画出的物品线。
他走到镜子跟前,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在他的眼中,他仿佛看到一个凶手,他抓着残缺的下颚在自己下巴来回比划,寻找着一个心怡的角度,再不断的清洗着这残缺的牙齿。
在许久之后,他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下颚,离开了这个房间。
“会不会是生理缺陷。”柯玉山问。
“那他应该带走…….这更像是某种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