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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吃了浆糊
历史 类型2023-05-31 首发时间14.7万 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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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作者:脑子吃了浆糊本章字数:3715更新时间:2023-05-31 11:27:20

永德九年冬末,大雪。

一声哭啼划破天际,昭阳宫郑美人郑葶苈诞下一皇子,恰逢紫微星异常璀璨,其光芒可与悬月比肩,天师许崇川振臂高呼:“天降祥瑞,乃北渊之幸!”

永德帝齐珩大喜,赐名为“铭”,造器皿供奉祖宗案前,建庙宇“慈安”传颂民间,待该子满月之时大摆宴席、赦天下、免赋税,普天同庆,其意为“今日吉兆,当使后世铭记”。

这一举动,惹得锦安权贵元氏的极度不满。

北渊建国七十载,已历经三代,元氏世代为后,齐氏皇族里,绝大多数都有元氏一半的血脉,可谓是“得元氏女,则得北渊江山”。

当皇位传到齐四世齐珩手里时,也不例外,他的皇后是辅城侯的嫡女元淑,元淑诞有一子,名“延”,为“江山延祚”之意,齐延一诞生就是新世纪的宠儿,三岁得军镇要地淮阴,擢封淮王,五岁得先祖御用之剑“睚眦”,将来皇位归属,已显而易见。

而今郑氏之子所享受的待遇远比齐延要高,元氏不满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氏族垄断朝政、遥拒寒门已多时,天下士子净是望族之门生,元氏他有资格不满,更有能力去干预。

于是,元氏联合西临控诉越州侯叛国谋反,越州侯自刎以证清白,奈何铁证如山,郑氏女在一夜之间沦为罪臣之女,郑氏满门秋后问斩。

齐珩贪恋郑氏女的美貌,并未将其处死,还允她自由之身,但母子分离已成必然,齐珩把祥瑞之子过嗣在元淑膝下,元氏依旧不满,欲杀母夺子,他们更要剥夺齐铭身上的一切光环。

当齐铭满月时,齐珩大赦天下,郑氏也因此得以苟延;他的满月宴盛大又萧条,盛大是因为席位众多,萧条是因为祝贺者不过十之一二。

“儿臣为祝贺皇弟满月,准备了一曲剑舞。”五岁的齐延声音稚嫩,身量不算高,昂首之姿足见其气宇非凡,他手执“睚眦”舞于绛紫殿,剑法还比较生疏,但看得出,他很努力、很认真。

又或许是那“睚眦”对这个年纪的齐延来说还不合适,所以长剑略显硕大,而齐延比较娇小,力气都拿去承受这柄剑的重量了;忽然“嘶”的一响,齐延最后一刺竟有了那白蛇吐信的模样,这不免引来齐珩赞赏的目光。

小齐延喘着气,将“睚眦”交给一旁和齐延差不多大的侍童,侍童双手接剑、俯首退步,一板一眼的和大人无异。

襁褓里的小儿顺着齐珩兴奋的目光看过去,笑呵的傻愣样竟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试图击掌叫好,在旁人看来,齐铭就是张牙舞爪的,他在用肢体表达他还不能表达的东西。

“延儿,铭儿似乎很喜欢你,你要不要过来抱抱他?”元淑眼底有着遮不住的温柔,流露出的感情纯洁且美好,任何污浊之气在她面前都会羞愧不已;而这不热闹的宴会本就让齐珩恼怒,罪魁祸首便是元淑的娘家,这般凝重的氛围下她还能从容自若,让人不免猜想,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般一尘不染的女子?

齐延迈开步子就跑过去,在他小心接过齐铭的时候,齐铭那小脸根本不看他,而是盯着侍童手中的“睚眦”瞎乐呵,一时竟攀上齐延的肩膀,伸着小手想去触碰那柄剑,实在皮闹得很。

齐延力道不足,以至于他身形不稳,元淑笑着扶住他,然后将二人揽入怀中。

“识货的小子!”齐珩一眼就看出了齐铭的意图,不免一叹,暗想,小儿聪敏如斯,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元淑莞尔一笑,道:“小皇子心怀大志,将来定能为陛下分忧。”

“出生不过三十日便要与兄长抢东西,朕的儿子果然不是池中之物!”齐珩另类的评价让其他人倍感不适,皇家最忌讳争斗夺权,他倒好,似乎很希望这二人争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比起争斗,臣妾更希望他们互相成就。”元淑不改面色、刚柔并济,她答得恰到好处,叫其他上不得台面的人来,早就面色失常了。

陪伴在天子身边的女人,气魄都是在的,其自身的价值总是能够让一个权欲熏心的人不被自己确切的欲望所反噬;元淑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是齐珩回头就在的温暖,她的怀抱永远炙热、永远光热。

“卿卿说得不错,可惜一直沉默,齐氏皇族迟早会消亡,‘睚眦’尘封太久,惹得世人都忘了,早先的齐氏是多么的令人生畏。”齐珩望着这一片清冷,眼中忽得燃起燎原之火,老天生他一场,可不是放他来自生自灭的。

北渊十一地,除京都锦安之外有九州一淮阴,九州诸侯各自为政、基本上割据一方,淮阴军将世代镇守国门,国门之外南月如狼似虎、频频侵犯;锦安之内,监察受损、氏族当权,他们掌控着学子入仕的命脉,亦左右着齐氏皇族的决策,表面上齐氏依旧雄盛,实则盛如微光、雄似波纹。

在齐珩登基后的九年里,先是将秦王一脉逼退昌州,而后重整科举,广纳名门之外的氏族,在德州设鸿儒学院比肩国子监,如此循序渐进,慢慢放低寒门入仕的标准;然而,这些项目进展得十分缓慢,有些决策甚至遥遥无期,一旦直接牵扯到氏族利益,还会受到多方阻挠。

“只有在永无休止的斗争中,氏族之间才会有消耗,毁灭与新生同在。”

齐珩愈发魔愣、狞色猖狂,元淑作为氏族之首元氏的血脉本不该听见这样的话,细想,他们之间是如此的信任与放心。

这一切都被小齐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父母恩爱、相互包容,又谋算叠生!这般潜移默化也让他渐渐明白,这个世间有一定的生存法则,斗争与消亡中,一个人存在的价值就变得尤为重要。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越州侯大败西临、功高震主,其势头直逼元氏;齐珩准备干一票大的,他重用钦天监一干人,欲以天御人。

也不怪齐珩如此急功近利,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立的时机就在眼前,一旦错过,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内侍监寿安匆忙来禀:“陛下,钦天监上报,玄武星逼近紫微垣,国之将乱。”

齐珩眼中有按耐不住的兴奋,他恨不得马上知晓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会有的结果,襁褓中的齐铭还在小齐延那不大不小的怀里傻乐着,他不知道,今日之后他将面临怎样的人生,他的父亲在他身上又埋下了怎样的人生。

“他们还太小,陛下须慎重。”元淑蹙眉,她拉住就要离开的齐珩,眼底尽是担忧。

观象阁内,悬吊着的书卷有三尺高,一共八卷,分别对应五行八卦中的八卦,有红线穿插其中,铜钱吊了数十,中间坐着个发髻散乱的白衣男子,脸部轮廓很清晰,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应是相当俊秀。

他便是天师许崇川,少年成名,二十三岁身居钦天监少监之位,而立之年承奉天师之名;他身前的案牍杂乱无章,揉成团的纸张铺了一地,自己则在奋笔疾书,纸张上的符号尽是些怪癖的玩意,参详起来乌七八糟。

忽然红线抖动,穿在红线上的铜钱通通移了位,许崇川手一颤、停了笔,他将笔放下,声音清冷,问候道:“郑美人,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郑葶苈小步微颤,音色发抖,那双凤眼微微上挑显得很有特色,面相应是很凶的,可她眼里藏着柔情蜜意,还有些小女人的怯弱,凶意竟演变成了一丝媚意。

这叫人看了保护欲爆棚,谁不沦陷、谁不迷糊啊!

许崇川背对她,淡然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郑美人初受惊吓,便导致你性命不保,如今前路不明,黑暗之中听风便是雨,最是寻常。”

郑葶苈似乎被戳了心窝子,她蜷着臂膀显得十分不安;这许崇川说的话有理有据,可见他城府、心术并不低,根本不像一个常年与堪舆之术为伍之人。

“是元氏对不对?是元氏要毁我儿前程!你去告诉陛下,你去告诉陛下啊!”郑葶苈猛然闯入扑向许崇川所在的桌案,红线崩断绕了她一身,铜钱撒了一地,桌案偏移,案上物件一颤,又静若处子;即便动静再大也掩盖不了郑葶苈那走投无路的心声,她嘶吼着欲与元氏做最后的抗争。

二人四目相对,郑葶苈眼圈泛红,那泪花眼看就要溢出;许崇川不解风情,语中不带任何情感:“天道不可违……”

“那我便杀了你这天道!”郑葶苈抽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举手投足狠厉迅猛,她就像一只被人逼急了的兔子,咬起人来也是很疼的。

“若命都没了,何来前程?”小女子终究是小女子,许崇川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拽着郑葶苈落下的臂膀用力一甩,郑葶苈踉跄摔倒,匕首甩落,她忍着疼痛瞪着许崇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许崇川对她的举动有些生气,多少带着些厌恶,冷道,“美人当知,这是保住你母子二人的唯一的办法,天降祥瑞,后人必以天道克之,我许崇川也是避无可避。”

话已至此,多少有些无奈的因素在里面,许崇川咽下这口气,叹了叹,观象阁又陷入一片寂静;很快,内侍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陛下驾到。”

“你走吧,我本无意害你。”许崇川不再看人,他将地上的匕首踢进角落,随后出门迎接齐珩,“臣参见陛下。”

“崇川请起。”齐珩随人走进观象阁,阁内一片狼藉,郑葶苈根本无地可去,便躲在了屏风后面;齐珩察觉有异,也不知是他知道里面有人还是怎么的,眉间滴水不漏,只当无事发生,他转身询问许崇川,“那玄武星君可是朕刚满月的小儿?”

许崇川道:“七成。”

“七成……”齐珩嘟囔着思索了片刻,道,“也就是说,还有可能是其他人。”

齐珩毫不忌讳屋内是否有人,那许崇川也不必再遮遮掩掩,答道:“出生的、未出生的、男的、女的皆有可能,陛下可以将锦安近年诞生的小儿登记造册,待这些小儿成年,几年后、十几年后何人碍眼便杀何人,玄武乱象以此可破。”

“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齐珩拍了拍许崇川的肩,转身离去。

齐珩走后,钦天监引发大火,许崇川葬身火海,观象阁内长书八卷少三卷,满地废纸皆无字,案上一张未写完的怪符无人勘破,还有角落一柄未染血的匕首。

事后,齐铭“祥瑞之子”的身份成了锦安的笑话,齐珩唾弃之至,慈安寺也成了囚拘犯妇的地方,但也无人能肯定他就是玄武星君。

而后,有钦天监监正钟宜一口咬定,此天象无所指。

直到许崇川身死,郑葶苈才知晓,他许崇川避无可避是什么意思,哪有什么天道,从来都是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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