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反攻匈奴第一节
尽管在大汉的大多数地方，士族门阀当道，名士举荐才是当官的正途，但并州，特别是北部的边塞地区，却好像是文明的荒野。
在这里，没有什么名士举荐，像吕布这样的人，虽然英勇善战，但家境不行，并没有被推举做官，严格从地位来说，他和别人一样就是个普通的大头兵，连个小吏都算不上。
但并州就是这样，世家少，民风彪悍而尚武，官方是无法用官位明确地区分不同军官的地位的，因此，并州这些士兵也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制度。
简单地说，军队内部不看家世，以能征善战者为尊。
虽然吕布也没什么官职，但因为在这一群人中，就数他武艺高强，大家平日里都与他交好，打仗时也都让他来指挥部队，至于朝廷派来的官员，指望他们能打败胡人，倒是大可不必了。
就这样，靠着喂马，薛威也结识了张辽等将领。
跟这帮人混在一起，薛威也颇有亲近感。
这些并州猛士，本质上都是跟自己一样，没什么家境背景，但却想要靠勇武做出一番事业的仁人志士。
看到吕布和张辽酒后高谈阔论，薛威想起了当年那个追逐理想的自己。
虽然不同的时代，人们做的事也不尽相同，但却不缺少这些出身卑微，却不甘于平凡的人。
能结识这些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倒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但在他们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个小跟班，也没能在战场上立下什么功绩。
这么想着，薛威也想着通过一些事来证明自己。
他几次作为吕布的侍者，替他扛长矛，对付胡人时，吕布总是能身先士卒，对敌人发起攻击。
然而，这种攻击却和自己印象里的不同，他们拿的都是轻武器，虽然也具有一定的冲击力，但不多。
这个时代的高桥马鞍，让士兵能使用一些较长的武器，但毕竟没有马镫，骑兵的冲击力不足，往往还是要靠机动性取胜。
于是，回军之后，薛威立刻动起手来，几天之后，他找到了吕布。
“奉先哥，你可以试试这个吗？”
“这是——”
“是马镫，有了它，就能站在马上使用武器了。”
“原来如此，看起来倒确实方便不少。”
薛威做好了马镫，安在马鞍两侧，吕布骑上马，挥舞武器，确实方便了不少。
“嗯，是个好东西，宁远小弟，你点子挺多啊。”吕布笑着摸了摸薛威的头。“这玩意看起来也不贵，如果能够推广，我们以后在马上与胡人作战，想必会更容易移动。”
“没错，但这马镫，还远远不是完全体。
还有一件事，需要奉先哥的帮助才能做到。”
“还有事？”
只见薛威拿出了一张图纸。
“这是——”
“马镫的优点，一方面是降低了骑马的难度，增强了人在马上的灵活性，另一方面，则是增强了人在马上能够使用的力道。
之前并州骑兵的战法，多以轻武器攻击，或使用弓箭与胡人对射，但一旦装备了马镫，我们就可以装备更重的枪来正面突击敌阵。
而如果我们将战马在附上一层革甲，让敌人一般的攻击难以对战马造成伤害，以这样一支重骑兵部队，突击胡人的阵型，或许能取得不错的战果吧。”
吕布听完薛威的话，沉思良久。
军事是吕布为数不多的长项，他知道，这些话，才是真正的重点，马镫的重要性，不在于单纯的骑马。
马镫的发展之所以缓慢，也是因为对于原本的轻骑兵交战来说，马镫本就不是必需品，它的出现，是顺应人们面对武装逐步完善的步兵，对骑兵冲击力的追求，从而引发的变革。
“宁远，我虽然觉得你在武艺上有些天赋，但看来你真正的才能，可能就在这里，也许，你有着能改变我们命运的能力！”
吕布显然看出了马镫和骑枪的价值，并打算将其投入使用，而薛威也连日待在铁匠铺，与铁匠讨论铸造兵器的事宜。
因为现代的知识被人认可，然后直接被破格提拔，成为朝中的红人，依靠现代人的智慧改变世界……这种事也自然没有发生。
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很多东西就算是知道怎么做，也很难弄出来。
至于马镫这种东西，尽管吕布上报给了并州刺史张懿，却并没有引起重视。
吕布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大头兵，并州内部的规矩，用在并州外是行不通的。
吕布认可了薛威，他能影响的，也不过是他亲信的一百多人，以及张辽，张杨的部曲，统共约五百人，就算是这五百多人中，马镫虽然容易制作，但对应的冲击用长枪，也不是人人都造得起的。
吕布组织的骑兵冲击的训练，也不过是在一些小规模的操练，并没有得到推广。
除非你是皇帝，否则任何一个新事物，就算是先进的发明，也需要时间才能被接受。
然而现在对并州来说，却并没有这个时间了。
南匈奴反叛汉朝，其部众十余万人，攻打西河，兵锋直逼太原。
并州刺史张懿要求各郡举兵抵抗匈奴，但紧接着晋阳城就被匈奴围了，其生死未卜。
“宁远，你听说了么，晋阳被围，并州告急。”
“嗯，听说了。
所以，我们也要去救？”
“据说太守的命令马上就要下来，刺史在晋阳受困，太守总归是要管的，但怎么管是个问题。
如果能打赢，自然就是我们立功的机会，只是——”吕布犹豫了一下，仰天叹了口气。“难啊……”
就算把张辽，张杨这两个愿意听吕布调遣的人一并带上，一共也就五百多人，因为没一个当官的，也不好私自大规模扩军，而南匈奴可是十万部众，按说这种程度的造反，本来应该是朝廷从中央派兵镇压的。
问题是，这两年张纯和乌桓在幽州也造反呢，凉州据说还有羌人造反，反正各地都在造反，朝廷根本管不过来。
最后朝廷的选择是，派皇甫嵩，董卓带领中央军去平凉州，因破乌桓，鲜卑有名的公孙瓒平幽州，至于并州这块，自求多福吧……
不过多久，军营中便来了传话的小吏。
“以吕布为将，张辽为副将，发兵两千人，前去解晋阳之围。
太守有令，若无法击退敌人，切不可盲目进攻，折损主力！”
“喏！”薛威与吕布等士兵都低头领命。
以张辽为将，自然也可以理解，虽然大家平时都听吕布的，但张辽姑且是个郡吏，官职大一些，太守也很欣赏他，但按并州士兵内部的规矩，最后指挥权，多半还是吕布的。
但这两千人，以雁门郡来说，还是少了点。
接了命令以后，吕布顿了顿，说道：“宁远，你怎么看？”
“太守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走个形势，重要的是不能折损主力，如果敌人很强就不要强行进攻。”
“我想也是，兵力差太多，太守也没觉得他们能赢。
就拿出他自己手握的一千五百步兵，加上我们三部五百并州骑兵做个样子。
哎，这种做样子的仗，真是无趣！”
说着，吕布一把将一把短戟丢在一边，似乎十分不爽。
而薛威，也能够理解他。
和刚满十五岁的他不同，吕布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一代骁将，却迟迟没有得到立功的机会，难得要打一场大战，还是这种一开始就注定结果的，自然任谁都难以接受。
然而，薛威在战争上，却显然比吕布更有远见。
“奉先哥，敌军虽然有十万，但如今匈奴声势浩大，同时攻打西河和太原两郡，老巢上郡也需要防守。
这十万人，想必并非是集中一处，而是分散各处，毕竟张刺史据城而守，匈奴想围城就必须要劫掠物资。
如果我们能先袭击这些劫掠物资的小队，在当地招募乡勇，扩大队伍，让匈奴补给不足，士气低落，那么匈奴就算有十万之众，也未必不能击破。”
听到薛威这番言论，吕布长出了口气，放松了一些，然后又露出笑容。
“宁远你年纪轻轻，却有这种大胆的想法，我们真论骑兵，也只有五百人，你当真觉得我们能连续击败匈奴的骑兵？”
“五百人虽少，但确实奉先哥，文远兄，及张稚叔手下的精锐，况且重骑冲击的实力，难道奉先哥不想看看么？”
听到这话，吕布犹豫了一会儿。
见吕布犹豫，薛威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感觉颇为不安。
但紧接着，吕布却语出惊人：“宁远，这场仗，你来当我的军师吧，既然你有能力做出决策，我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份信任，让薛威颇为震惊。
“怎么，你觉得对你来说还太早？”
“不，我只是惊讶于奉先哥会这样信任我。”
“我们这群并州豪杰不信奉资历和出身，只信奉胜利。
我吕布出身贫寒，飘零半生而不得志，我能征善战，也不过是一人之力，在我看来这场战争本无胜算，如果相信你能带来胜算，我就相信你。
宁远，你会给我们带来胜利么？”
当初，吕布觉得薛威和他相像，故而将他带在身边。
而现在的薛威，也觉得吕布和他相像，他的眼神，就仿佛曾经那个失业在家，却渴望成功的自己一样。
后人看到了吕布诛杀董卓的功勋，看到了吕布与曹操大战，争霸中原，名噪一时，看到了他屡次背主的反复无常。但薛威看到的，确实一个怀才不遇的普通人，那声嘶力竭的呐喊。
老实说，薛威直到今天都很迷茫。
他的确想改变，但他最初的目的，无非是想过上安稳的生活，无非是不想一直在边塞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但此时的他，也不是前世的他，他没有像前世那样，许下要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他担心一旦他为了遥远的理想付出一切，在落空时，受到的伤害会难以承受。
然而，此时的他，却认为自己至少应该成全吕布的理想，或许自己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也会像史书记载一般，逐渐步入历史的舞台，但那也不是活在此时此刻的自己什么都不做的理由。
薛威知道，自己并不一定能赢下这场战争，顶多是用自己的方式，为战场带来另一种可能性而已。
然而，他却还是希望自己能回应吕布的期待。
“嗯，我会为我们带来胜利，所以，请让我成为你的军师。”
“宁远当军师？确实很好啊，平时就觉得你有着超凡的谋略，希望这次你能带我们建功立业。”听到这句话，薛威才知道原来张辽也在他身边了。
毕竟如今几个军头都得到了命令，聚集到一起讨论军事，本也是理所应当的。
薛威平时地位也不高，张辽比他大三四岁，却已经是只略低于吕布的军头了，在郡里也担任小吏。
本来很少有机会说话，但现在看来，张辽对薛威的印象，似乎也并不差。
“我倒是不知道宁远有什么谋略，不过奉先兄这么说了，想必也不会有错吧。
那马镫倒是挺好用的。”另一位军头张杨，也接受了这件事，就这样，薛威算是正式成为了一军的军师。
但薛威也明白，他的一切都来自于吕布破格给了自己展现实力的机会，如果他能抓住这次机会，其实力自然可以被认可，得以升职，但如果不能抓住，他可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哪怕不能彻底击破匈奴，也要拿出一些能证明他实力的战果。
……
几人从雁门郡阴馆出发，越过勾注山继续向南，不过一两天，就来到了太原郡的地界。
整个并州，跟今天的山西基本重合，尽管北方的雁门，和西方的河套四郡地处边塞，但太原郡与河东郡，都算得上人口大郡，沿着今天的汾河，分布着农田与水利设施。
但随着匈奴的入寇，不少人都向别处逃难，来不及逃的话，就有可能失去性命。
又前进了一会儿，薛威便看到了一群正在村里打家劫舍的小股匈奴人。
“有敌人，各位，列阵！”
见到敌人，吕布自然当仁不让，而在他身边，正是魏续，侯成，高顺几个同部曲的将领，而薛威虽然才十五岁，但也当仁不让地手持长枪，位列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