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嫣这次拟定拜访的经销商一共有十二家，分布在省内以及邻近省份的省会。在省内一天走一家，连轴转算下来需得一个星期。
第一站是到离沧海市有两小时高铁的江水市，这个经销商跟美思和新兰都合作多年，跟钱昆一样，主要是以新兰产品为主。
徐嫣去到办公室，递上自己的名片，对方露出欣喜的表情，热情地招待她。如今美思势头正盛，抓住他的热度挣一笔钱是重要的事情。
合作谈得很顺利，初步达成意向之后，徐嫣调出已经提前拟好的合同，对方看完之后点头道：“这个合同条款不错，打印出来我直接签字。”
这让徐嫣有些措手不及：“这么快吗？您不需要再思量一下？”
对方笑着说：“我又不是第一次跟美思合作，美思产品的质量我们大家都认可，不过之前势头比较弱，品牌存在感不如新兰。”
徐嫣笑道：“现在跟过去是不一样了。”
对方说：“所以我们要抓紧这个热度，赶紧上车，先挣他一笔再说。新兰的产品在市场饱和度比较高，需要另外的品牌刺激消费者，我能预见接下来我们的利润增长，都要靠美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把合同打印出来，对方签了字，徐嫣马上去找快递发回公司。
发完快递，徐嫣给程绩打电话报喜：“江水这边已经签了合同，我今天快递回去，明天收到你签了字就寄回来。我要求先款后货。”
“这么快？”程绩脸上露出惊喜，掀起眼皮看一眼坐在对面的钱昆。
他一早上就到钱昆的公司来，两人面对面坐着闲聊，已经喝了两壶茶。双方都没有开口谈正事，钱昆不想表现出急切，而他本身就是为了迷惑江寒才来的。
钱昆轻呷一口茶，看他这高兴的样子，八成是跟业绩有关。
“是的，最近我们的热度高，市场好，做生意的人都精明着，不会错过挣钱的机会。”徐嫣说。
“你辛苦了。”程绩说。
“不辛苦，这是我的职责，这一单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我打算下午离开江水，去下一站。”徐嫣向他报备行程。
“好。”在钱昆面前，程绩不好流露出更多的关切。
待他挂掉电话，钱昆问他：“程总，有什么喜事？”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笑着说：“昨天美思线上创了新高，刚才徐嫣打电话跟我汇报数据。占用了您小半天的时间，中午我请吃饭。”
钱昆想跟他进一步谈，点头应下：“好，那就让你破费了。”
……
跟钱昆去吃饭，程绩特意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编辑文案发到朋友圈：“上午喝了两壶钱总的好茶，中午我请他吃饭。”
他发朋友圈的目的，就是想让江寒看到。
江寒是看到了，他此时正在吃康成买回来的午饭，皱着眉头问：“程绩跟钱昆向来就不太亲近，今天又是喝茶又是吃饭，也太急功近利了。”
康成凑过来看一眼，说道：“美思也要争取钱昆。”
江寒摇头：“程绩向来以文化人自居，谈事情爱讲究格局，脸皮薄，不擅长死缠烂打。”
“那是？”康成不解地问道。
“八成是徐嫣的主意。”提到这个名字，江寒心头没来由一阵烦躁。他放下筷子问康成：“你对徐嫣是什么印象？”
康成嘴巴动了动，在脑海里搜寻关于徐嫣的记忆。她身份那么敏感，他也不敢接触得太近，只能说：“她好像对工作以外的事情都不太感兴趣，跟同事们也不亲近。”
他这么说，也勾起江寒的一些回忆。初到他身边时，她很倔强，每次他有需要，她仿佛就义一般。后来就多了一些隐忍和温柔，甚至还会主动挑逗他。那时候她的生活很单调，公司与住处两点一线。
她话不多，不跟他说公司的同事，也不说同学和家庭。若他不开口，她就是个哑巴。
说起来，他都形容不了徐嫣是什么性格的人。他淡淡地说：“她以前是我的助理，嘴巴得紧。”
康成见老板有意要多聊徐嫣，继续说：“因为她话少不爱跟同事交流，我们都觉得她内向胆小，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去做法医。”
“没想到……”江寒重复这个词：“所以她会有什么招数，我们都不知道。”
康成想了想说：“卖产品无非就是那些套路，她清楚新兰的情况，会扬长避短。”
江寒点头：“你这话不错，那么我们就让她找不到短处。”
……
徐嫣到了下一个城市，洗完澡，心里惦记着猫，便给程绩打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她一开口便问道：“我的无忧无虑怎么样了？”
程绩笑着说：“它们很好，你不用担心。”说完把镜头转向两只猫。
无忧和无虑爬上了房间的窗帘，完全没有到陌生环境里的拘束。徐嫣这下放心了，转头问起别的事：“今天跟钱昆吃饭了？”
“对，你在江水签了单子，我心里高兴。请钱昆吃饭是要透露给他，我们现在产品卖得很好，让他赶紧囤货。”
“那江寒有什么动作吗？他今天应该看到了你的朋友圈。”徐嫣问他。
“哦，他应该看到了，不过暂时还没有动静。”
徐嫣抿嘴笑：“他不会轻易放弃钱昆这个经销商。”
“嗯，那是他的事情。”程绩从视频里看到她穿着一套素净的家居服，问道：“你准备休息了吗？”
“嗯。”徐嫣有些不自在地回答。
“晚上睡觉把门关好。我现在有点后悔，其实我应该安排个男同事跟你一起出差的。”程绩口气有些懊恼。
徐嫣说：“也没什么的，其实我更习惯一个人做事。有男同事反而不方便。对了，无忧无虑晚上会比较吵，你把它们单独关在一个房间就好。”
“它们不吵，晚上睡我房间也可以的。”
“我先休息了，养好精神明天去跑业务。”不待程绩回应，徐嫣径自把视频挂掉。
第二天刚到公司开完例会，程绩就收到徐嫣从江水寄回来的合同。他签好字，拿去给程绪看。
程绪看到订货量，不可思议地说：“一下就订了三百万的货，还是先付款？”
程绩有些骄傲地点头：“对，先款后货。收到我的签字合同就打款。”
“徐顾问还是有点技术在身上的。”程绪讪讪地说。
“江水这个经销商，之前主要卖新兰的货，对美思都懒得多看一眼。没想到徐嫣过去，会谈得这么顺利。”
程绪的脸色沉下来，他没有心思去附和堂弟的话。
徐嫣一下就把业绩做得这么好，在公司职务上跟他平级，权利却比他大。程绩装的什么心思，不说他也明白。
无非就是要敲打他，若是有进步了，他们还是兄弟；若是没有什么成就，也许就会翻脸不认人。
他绝对不能被程绩扫地出门。
程绩看他发呆没回应，不高兴地说：“想什么这么出神？”
他心不在焉地说：“我在想，等徐顾问出差回来，得给我们好好上一次营销课。”
程绩点头：“营销部确实需要好好学一学。”说完，他拿起合同走回办公室，让秘书去寄。
……
江寒在公司开完会，打开微信扫一眼朋友圈，又看到程绩发了一张喝茶的照片，定位在钱昆公司。
过去三天了，钱昆一直没签合同，他按着性子没催。新兰开的条件很好，美思给不了这些。
但程绩总是去那儿喝茶，他不清楚徐嫣接下来要干什么。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上门探个实情。
他拿起车钥匙下楼，连康成都没带。
到了钱昆公司，还没进他办公室，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出来。他的心沉了沉，不过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表情，推开门进去。
“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钱昆意外地说。
程绩看到江寒，朝他投去一个笑容：“难得江总今天有空过来。”
“我不来，只怕你要把钱总带沟里去了。”江寒嘴唇抿成一条线：“你要谈生意便谈，把钱总耗着就太不厚道了。”
钱昆用迷惑的眼神看向程绩，他笑呵呵地说：“怎么就叫耗着钱总？我也是诚心跟他谈生意的。”
江寒冷哼一声，问钱昆：“钱总，他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钱昆沉思，过一会儿说：“他答应多给一个点。”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马上签？”江寒的眼神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程绩不以为意地说：“既然有好处，那必定是有相应的条件。”
“条件很苛刻吧？不然钱总怎么还犹豫？”
从他一进来，周身就有一种低气压，让人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思路走。钱昆就很自然地接着他的话回答：“要我囤货，还要先款后货。”
江寒点头，再转头看向程绩，嘲讽道：“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厂家敢要求钱总先款后货，就他的资源，以前美思根本就搭不上。程总这要求确实强人所难，想谈得成啊，得把你们徐顾问叫来。说不定看在美人的份上，钱总马上就签了。”
钱昆连忙摇头：“我可不是那种人哈！”
程绩回过味儿来：“我跟钱总谈事，你插进来不合适吧？”
“呵！”江寒斜眼睨他：“我有必要提醒钱总，你是否诚心要跟他合作。论条件，新兰比美思好，我自认为给2%的返利已经是极限，再多的我给不了，你又拿什么给？不合理的事情，往往就是没诚心。”
程绩朝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江总也在商场上浸淫多年，要知道谈生意都是要计较的。你也知道那是极限，既然我要付出更多一点，我的条件自然是苛刻的。钱总会算账，不然也不会犹豫了。”
钱昆听他们你来我往地吵，头有些大。他摆摆手：“你们二位都是沧海的青年才俊，做生意有很多独到的见解。这样，我请二位吃饭，我们边吃边聊，怎么样？”
“我提议把徐顾问也叫来，她现在可是商场新秀。”江寒笑着看程绩，笑容是冷的。
“对对，把她一起叫来。”钱昆附和。
“她今天请假了。”程绩颇有些遗憾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