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冷笑一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你若不参与此事，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蓝狐沉默了一下，道：“不错，前辈教训得是。当初我的确有算计人族修士的打算，却不料反被一个化神期强者算计了。被困在此地几十年，我细想当初自己的抉择，后悔不已！”

顾长生怒道：“既然有了觉悟，也认出了我的身份，却为何还会有所犹豫？难不成你在怀疑我救你的动机！”

蓝狐却是淡淡道：“前辈，恐怕你搞错了吧。我并没有资格怀疑你什么，我只是对自己所造下的罪孽感到不安，若是我贸然离去，这魔灾的罪孽肯定会算在我们妖狐一族的头上。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宁愿选择牺牲自我，也要保住妖狐一族的气运不衰。”

顾长生大怒，戟指怒道：“你既然懂得气运之道，就应该明白强煞可逆转运势的道理。趁着天道降下大好机缘，你还有机会完成自我救赎，赶紧配合我等行事，结束这场灾劫！”

怒喝声处，顾长生身上的功德金光腾起，凝聚成一道功德法身，示形于蓝狐，让对方知道自己所累积的功德，能够化解这次魔煞灾劫。

蓝狐却仍然没有动弹的意思，依然趴着不动，淡淡道：“你说强煞又是什么意思？”

顾长生指着张磊，道：“你仔细看看面前这个小子，还有他手上那把未开刃的煞剑！”

听到这话，张磊又是一怔，心里念头转过，忽然间不知怎么，又想起了‘以煞制煞’这几个字，心中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那个陆仓道人来。

然而当他回想起刚才被血蛟缠身的那一幕，彷彿在深心的某处，有个莫名的声音在告诉他，这个道人是个伪善的恶魔！

顾长生身上功德法身渐渐隐去了，经过这次消耗，他身上的功德顶多还能在这空间里待一个时辰。

可是蓝狐的声音，却依然还是那么倔强：“在你的眼中，这个道行只有十年不到的少年，能控制得了天外古魔的魔魂？”

“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一旦我开启了这魔煞灾劫的封印，你便打算牺牲这个少年，让他扛住一段时间，然后用手段杀死一部分暴走的厉妖，将它们身上的孽障转化为你的功德。”

“然后在这个少年失控暴走的时候，逃离此地，让扩大的灾劫横扫清元山，让天外古魔干掉万婕，让溢出的厉妖横扫人界，你独享所有功德！”

“我们妖狐一族承受所有灾厄带来的孽债，这少年变身巨魔被正道联合绞杀，顺便重创东洲大陆修仙界，让你有机会乘势而起，我说得没错吧！”

张磊看着牠，沉默而不言语。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白焰妖尊和这蓝狐似乎都不相信他师父的话。但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了什么，这些听起来非常合理的话语，却在他的心中，没有引起一点波澜。

“前辈，你可曾想过其他族类的感受？那些被灾劫杀了、吃了的禽兽，又是什么感觉？说到底了，不过是因为你拥有仙魂，想要尽快返回天界，便借着斩妖除魔的名头，收割整个东洲大陆修仙界。反正你觉得我们这些妖兽无力反抗，只得束手就戮。”

蓝狐狐的声音平淡地继续着：“既然如此，我们狐妖一族为何要帮你背负这份罪孽，为何又要成全你的仙道，牺牲那么多天下生灵？你若有本事便强来好了，反正这世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而已。”

牠笑了笑，望着张磊，道：“你说呢？”

张磊瞪着牠，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况且就算前辈你得了这些功德，然而这人界大衰，你又有什么机缘能回到仙界？我们修真炼道，并未修得正果，却彼此争斗的不亦乐乎。所谓的正道邪道，其实还不是只在你们自己嘴里说的，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牠又笑了笑，望着张磊，重复地道：“你说呢？”

顾长生合上了眼，仰起头，深深呼吸。蓝狐也没有说话了，似乎说了这么多话以后，牠也感觉有些疲惫。

良久。

“哈哈哈哈，你以为等一下逼你就范的会是我吗？”顾长生突然狂笑道。

蓝狐向顾长生看去，发现这个年轻人正用复杂且明亮的眼睛看着牠。

“在这个危局之中，我不过是一个筑基期修士，难道我能逼你做什么事？”顾长生顿了一下，冷冷继续道：“你尽管呆在这里好了，我便让你看看逆天而行将会得到什么报应。你们这些机心极重的家伙，除了一颗极尽算计的心，还剩什么？”

蓝狐忽然皱起了眉，眼中有光芒闪烁，忽然道：“怎么，难道还会有人过来逼我破阵不成？”

顾长生不答，但身上的功德法身已再一次渐渐亮了起来，映着他的脸色，变幻不定。只听着他的声音道：“张磊，我们走吧！”

金光如许，幽幽而去，竟是盖过了无处不在的血红煞光，如一道刺破长空的金阳，从来路飞射消失了。

蓝狐狐看着那飞逝而去的金光，在这离开之际，竟还传来了一丝冰冷的讥笑，全身忽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顾长生带着张磊隐身在入口处，忽然听到身下，就是刚才自己走下的那个甬道之中，传来了机关开动的声音。

那声音似巨石滚落一般，在那“轰隆隆”之中，祭坛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张磊见到此景心中大惊，却又不敢开口问旁边的师父顾长生，只得立刻收回黑煞月剑，横在胸口，凝神以对。

而在远一些的地方，那只蓝狐竟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向那暗门看去。

很快，万婕带着碧阳从暗门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大坛灵血，

看着躺在祭坛中间的蓝玉，万婕与碧阳并肩站立着，都没有说话。但是显然从他们两个人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之意。

观察四周良久之后，万婕却是沉沉笑了出来，道：“这连环大阵果然厉害，今夜妖月凌空，妖仙们反刍回来的煞气竟也有了这般威势！”

碧阳没有立刻接口，沉默了片刻，道：“母亲，从这‘十二凶妖祭魔求煞大阵’的异变来看，今夜的确是召唤魔神的最好时机，若是错过，怕是又要等上百年之久了。”

万婕一摆手，也没有看碧阳，踏上一步，目光仍停留在蓝狐身上，口中道：“镇压在蓝玉身上的古魔气息确实增强了许多，现在就是召唤魔神的最好时机。东西准备好了吗？妖月凌空即将结束，我们必须立刻出手！”

碧阳毫不迟疑，道：“已经准备好，就等……”

万婕转过身子，道：“还等什么？开始吧！”

碧阳迎着万婕的目光，忽地心中一震，只觉得蛊仙万婕此刻的眼神竟这般的异样刺眼，以自己的道行，似也有无法逼视的感觉。

他心中电般闪过几个念头，停顿了片刻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一番，便平淡道：“母亲，魔神初成，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光景，我们布下的这些禁制是否有用还真不好说，只怕到时若无防备，山腹外面一些本宗弟子，多半会受到牵连的。”

万婕冷冷一笑，道：“那便怎样？”

碧阳窒了一下，看着万婕，沉默了片刻，道：“我只是提醒母亲，如有必要，或可提前让本宗弟子先撤入洞府。”

万婕双目厉芒一闪，哼了一声，道：“不用。”

碧阳没有再说话。

万婕冷然道：“这天地奇阵，聚十二凶兽精魂而以巨妖血气养之，乃有血煞戾气，方可开天魔修罗之门，便是有些弟子陪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大事的人，在关键时刻应该当机立断！”

碧阳缓缓点了点头，道：“母亲，我明白了。”

万婕哈哈一笑，神态骄狂，转过身去，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重又落在了古魔血鼎身上，看着那变幻不休的鼎身，她的眼神似也开始迷醉起来。

而在她的身前，蓝狐的一双眼眸里震惊异常，祂想起了顾长生刚才的那句话，逼祂就范的人竟然是万婕。

碧阳伸出双手，向面前的两只装着灵血的大坛子，丢入几把从血魂教教众身上得到的煞丹和白焰身上得到的魅丹。

看到这一幕，顾长生眉头轻皱，他准备的煞丹和毒丹没用上，这次的天道机缘难道是由万婕出手引动？

只是这接下来的事又该怎么办？顾长生心中生出一丝担忧，以他现在的道行如何面对这惊天的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