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了我，将我拽入深渊，我能看见的只剩一望无际的黑暗。”

“我做错了什么吗……”

很难想象这些话出自于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我一次见到那个少年时正好是我刚搬家的时候，他是我隔壁住户的一个孩子，经常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一低下头散乱杂碎的头发轻易就能盖住眼睛，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年龄，经常穿着不同的长袖长裤，即使在夏天，我见到他时他依然是穿着长裤和长袖，把整个人包裹住。

少年名为徐耀，上的是私立高中，正在读初三，成绩在全级总是名列前茅。

然而少年却很少说话，在我见到他亦或者跟邻居闲聊的时候从没见过他开口，他就站在旁边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每次跟邻居闲聊时，邻居都会不由自主地谈起那个少年，关于那个少年，我在邻居中听到最多的便是他很懂事，成绩很好。也是让邻居十分骄傲的事情。

但谈起少年不怎么爱说话，邻居也只是摆了摆手：“这孩子向来就不爱说话，他小时候还挺喜欢说话的，现在越来越少说话了。不过也正常，男大了也会变的嘛。”

问起少年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没有说话的，少年的母亲挠了挠头，想了想，却没说出个大概，只说“也许是上学的时候吧？”

在我搬到那座新的小区不久后，我偶然见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微胖男人提着一个崭新的公文包进入了邻居家。男人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岁了，脸上常常挂着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和蔼可亲，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

有一次我拜访邻居家的时候正好见到那个中年男人坐在那个少年身边，少年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双肩崩得很紧，在看到我来后才微微松动，但动作的幅度太小，我没有注意到，反而是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瞄了少年一眼。

男人在看到我来后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站了起来向我问好。我礼貌地笑了笑朝他点点头。刚想开口时，少年的妈妈端着水果，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连忙招手让我和男人坐下，并向我解释道：“这是我孩子的家教老师，韦明辉，韦老师，是徐耀高中的班主任！多亏有他，我们徐耀的成绩才能越来越好。”

男人一听，连忙摆摆手，笑着说道：“不敢不敢，是徐耀他很努力，才达到现在的成就的，是吧？徐耀？”

韦明辉笑到眯起眼睛，但仍不忘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手自然地放在徐耀的肩膀上拍了拍。徐耀的身体一僵，放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遮住眼睛的头发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男人暗下用力捏了捏少年的肩膀，少年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说道：“是老师的功劳。”

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少年的声音，不知为何少年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没有同龄人该有的活力，仿佛就像是一株即将枯萎的野草般。

“哎哟对嘛！老师你就别谦虚了。”邻居听见徐耀说的话后捂着嘴轻轻地笑着，看着韦明辉眼里满是感谢。

我看着两个人的交谈，微微皱了些眉头，总觉得哪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奇怪。

在相互寒暄的诡异氛围下，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四周。客厅的环境很干净，地板上也没有什么污渍，在干净的环境的对比下，一间微微开启的房间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个房间不算整洁干净，书籍散落，几张散落在地上的画纸格外地引人注目，我眯着眼仔细地看了看，纸上满是看不懂的图案，只有红色和黑色两种颜色。红色的线条一圈一圈地围绕着成为了一束巨大的龙卷风，一颗黑色的枯萎的树在龙卷风旁边，黑色的线条凌乱地布满在整幅图画内。

我直直地看着那幅画，它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压抑’。

“我回房间了。”少年突然站起来喊出声，我一愣，回过了神，下意识看向少年那边，眼神正好与韦明辉对上。

即使男人笑着，可我却感觉男人在生气。这种感觉在几秒后就消失了，也许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邻居点了点头，少年才开始回到房间中，而在这一过程内，韦明辉的视线不时地紧盯着徐耀的背影，即使在关上门后，他仍然会偶尔看向门的方向，并笑着夸耀徐耀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点点头附和着，低下头喝着茶，但眼睛不由得瞄向那个关着的木门。

再见到那个少年是在几天后，那时邻居正在门口责骂着徐耀，少年则撇过头不去看她，手上紧紧提着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的都是蔬菜瓜果。

邻居在看到我站在楼梯口后语气变得稍微平缓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笑笑，点点头后拉着徐耀的手臂就要往屋内走去。可这时的少年却不同于往日，格外地倔强，站在原地不肯动。

“我不想去补习。”少年再次说出声，声音很小但却异常坚定。

女人对于少年说出的话明显有些惊讶，下意识看向我的方向。在看到我有些错愕的表情后用力地拉扯着少年，可少年却站在原地不动，重复着“我不想去补习”的话，徐耀手上提着的水果袋子也因为过于用力而破裂，新鲜的苹果梨子掉落了一地。

“啪！”一声巴掌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邻居的怒火，我不敢再想下去，向两人的方向走了几步想要劝阻，可女人却变得与平时不大一样，猛地用力拉扯大骂着徐耀。

最终，徐耀还是进了房中，那天隔壁家的吵闹声格外地大声，其中不乏女人抽泣的声音和打骂声。

少年的声音保持了一阵，当女人的抽泣声再次响起时，少年便再也没有了声音，剩下的是摔门的巨响与死一般的寂静。

最终，少年还是去补习了，不过他却比我刚见到他时更加沉默。

过了几天，我还是来到了邻居家门前，抬起手刚要敲门时，门却自己打开了，少年的头发被剪短了不少，细碎的头发零零散散地散落开，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少年。

我有些错愕着，因为这个时间徐耀本应该在学校里。徐耀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看着我，一言不发，过了十多秒后才缓缓开口道：“我发烧了，我妈出去买东西了，你要不先进来？”

我愣了下，点了点头，才发现徐耀的脸色十分不好，嘴唇发白，身形比起前几天更加瘦弱了。我缓缓走进屋内，屋内的许多旧摆设都换了新的，想想也知道是那天的吵架中摔碎的。

眼前的少年走路不断晃悠着，我急忙走上去搀扶着少年，在我的手碰到少年的手臂后我明显感到少年的身体有明显的颤抖，但只是短短几秒。少年抬起头，面容憔悴地对我笑了笑：“谢谢姐，帮忙把我扶进房间就好了。”

“啊，好。”

我将少年扶进他的房中，徐耀的房间跟之前见到的不同，这次干净得可怕，唯独桌上凌乱不堪。

桌上的一张张画纸凌乱摆放着，那张黑线和红线交错的画纸摆放在最中间。虽然是白天，但是少年房间的窗帘却被拉上不透一丝光亮。

我将他扶到床上躺着，给他盖好被子，本想掏出手机给邻居打个电话，却发现我忘了加邻居的电话，只好询问徐耀家里是否有治疗发烧的药。

徐耀点点头，虚弱地抬起手指向房间里的一个柜子的方向。我循着徐耀指的方向来到了一处在角落的柜子旁，打开柜子，引入眼帘的物品却让我错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