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澈见底的河道两旁开满了数也数不清的樱花树,漫天的花瓣随风飘落,地面也大多被随风飘落的花瓣覆盖染成一片淡淡的白色。
像这样温暖的天气是这里经常有的,河道中的鹅卵石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着光芒。我背着书包缓慢向前行走,在风中飘落的花瓣中飞舞在身旁,有时沾在了我的头发上。这里虽然是城市,但城市的喧嚣却完全没有打破这里的安宁,在这里的只有黄鹂的鸟叫声围绕在我们身边。
看了看表,我忍不住加快了些脚步,今日是受神恩惠的第一天,也是人们寻常说的星期一,新学期的开始,总是让学校变得陌生,看着因长假又变得有些陌生的校门,我加快了脚步走了出去。
钟楼响起的喇叭声伴随这秒针滴滴答答的转动,我的脚步也逐渐加快起来,一天的学习总是让人感到疲倦而枯燥,其中不乏用手捂着自己嘴巴打着哈欠的人,眯着眼睛缓缓从教学楼中走出。
而男孩的目光却注意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位女生。
那是一位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女性,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浅粉色的唇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的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一头亚麻色的长发被高高束起,额前几缕垂下遮住了眼睛。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射,最后寻找到所期待的目标。
“那个,阿瑾,能听见我说话吗?”
目光中满怀着期待让我难以挪开视线,我的眼睛与她对上,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准确地讲,是完全说不出口,噎在喉咙中,连气都不敢喘。
“阿瑾能看见我吧!”
声音中的期待让我无法拒绝,我只好点了点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询问。
“为什么小韩姐姐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失踪了吗。”
(2)
艺韩是比我大三岁的高中生。
自幼年开始,她就一直出现在我的附近。
因为父母工作繁忙的原因,我时常被委托给奶奶照顾,而奶奶又是一位自由浪漫主意者,经常带我出门,自然而然的,我与她相互熟悉了。
“阿瑾可是我的弟弟喔,你们不许欺负他。”
小韩姐姐时常将这句话挂在口边,以此来教训那些过于顽皮的同伴。
因为我喜欢画画,所以会经常待在公园的凉亭中,如果小韩姐姐在身边,我会拜托她帮忙填色,而她会很欣然的帮助我完成画作。
我不记得这段关系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我的内心开始萌芽。
四年级,学校开展研学,我们一起来到天文馆,在无数的霓虹灯照射下,我与小韩姐姐一起窥探夜空。
那一片黑暗无垠的夜幕,有着比大海还深邃的星河,它们似乎永远不会疲惫,不断地变幻着颜色,让人看不懂它们之间究竟代表了什么。
那些挂在璀璨画布上的星星,释放着绚丽的光辉,在夜幕之下散发着晶莹的色彩,而我身边的她比起画上的任何一颗星星都要耀眼,如彩色极光组成的瀑布从天上倾泻而下,让人不禁永远眺望下去。
我想和小韩姐姐成为父亲和母亲那样的关系,一起读书、一起画画、一起吃饭,一起——
尽管有许多事物可以表达,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很难道说清楚。
可是。
小韩姐姐突然失踪了。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那是一个雷雨交织的夜晚,小韩姐姐为独身在便利店打工的母亲送伞。
在这条距离便利店不过八百米、平时会有无数人经过的路上消失了。
“一位十五岁高中生离奇失踪。”
就如案件上报道的一般,小韩姐姐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而那天夜里,我在房间中画画,或许当时我的脸上正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
两个星期后,小韩姐姐的母亲,秦女士迫于记者的纠缠,急匆匆搬离了这里,带着不解、悲伤以及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座城市。
就这般,小韩姐姐失踪的消息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直到——
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3)
“我就知道小瑾一定可以看见我。”
小韩姐姐笑眯眯着,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
“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周围人都看不到呢,而且。”
她的右手抬起,向我的手伸来,那只曾经牵过无数次的柔软手掌从我的手掌中穿透出去,没有丝毫的触感,让人毛骨悚然。
“我什么也触碰不到,看样子,我应该是像人们口中传的那般变成鬼了。”
小韩姐姐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并没有因为现在的处境感到丝毫的担忧。
“不是鬼,是幽灵。”
我沉默了很久,回应了小韩姐姐的话语。
她亦如以前一样爱笑,听到我的发言后,伸手拍向我的肩膀,如之前从我的手掌中穿过一样,她的手掌没入我的身体,最后回到她的胸前。
“小瑾还是那么浪漫。”
小韩姐姐微笑着将手放在小腹上,又小声嘟囔一声:
“像这个样子,就无法帮小瑾为画作填充颜色了呢。”
“这不重要,总之,要不要先来我家。”
我的眼睛与小韩姐姐对上。
“唔——妈妈搬走了,我也没有地方可去,就去小瑾家好了。”
小韩姐姐挑起手指故作深思模样,自言自语一番后,果断做出决定。
就这样,在一众人奇异的目光中,我飞快跑回了家,冲入自己的房间中,将门反锁倒在床上。
与想的一样,世间所有的障碍物在小韩姐姐眼中成为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我看向小韩姐姐的脚,那对被白色袜子所包裹的小脚与房间木制地板间存在着一道用科学无法解释的缝隙。
“为什么要脱鞋?”
“嗯?穿鞋进入主人家不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吗?而且,以前来小瑾家都需要换拖鞋,我碰不到拖鞋,就只好这样了。”
我听着小韩姐姐的话,目光从脚边挪开。
看来,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走路并没有触碰到地面。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繁乱的思绪理清,将目光再次对上小韩姐姐的眼睛。
“姐姐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在我提问之际,小韩姐姐坐到了我的床上,动作幅度很大,却不留丝毫痕迹。
“唔,记忆很乱,我只记得我拿伞出门,然后雨中突然有一道光闪过我的眼睛,然后就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直到——我从黑暗中走出,在校门碰到了小瑾。”
“光?”
“嗯,光,说不定是闪电。”
我陷入沉思。
雷雨天气。
强劲的闪电有可能在一瞬间将人化为灰烬,同时雨水可以将灰烬冲刷干净,这也许是找不到蛛丝马迹的原因。
但是,真的可以这么简答的下定结论吗?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
我尽量压制住内心的焦灼,让语气柔和。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想不起来。”小韩姐姐摇了摇头:“说不定我是被UFO抓走了呢!其实,这样子也不算怀,妈妈她终于可以不用为了我去便利店打工,可以好好休息了。”
小韩姐姐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看着她的视线挪开,面向墙壁上的时钟。
“时间会慢慢的让人遗忘,就好比我失踪的消息逐渐在世间消失一样,说不定我也会慢慢的消失,最后谁也不会记起。”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淡粉色唇瓣被银牙咬牢,那双漆黑的瞳孔,随着思绪的飘远去了遥远的彼方。
“怎么会!我会一直记得小韩姐姐。”
我右手摁在胸口上,感受到胸腔中飞速跳动的心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小瑾真浪漫。”
小韩姐姐的脸上再次浮现微笑,与当初在天文馆看到的星河一样灿烂,散发着强烈的清澈光辉。
而这颗星星绽放的光芒,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也不止是闪电和UFO。”
“什么?”
“离魂症。”
我脑中灵光一闪。
“离魂症?”
小韩姐姐好看的漆黑眸子中满是疑惑。
“我在书上看过,说不定姐姐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植物人,姐姐说不定是被闪电击中后变成了植物人,被哪位好心人救下,因为脸受伤了,所以谁都认不出来——”
我的声音越发减小,重新沉默下来。
很显然,我并没能说服自己,这只是自己脑海中的天马行空以及对现实中小韩姐姐结局的不认同。
“嗯,这个可能我完全没有想过呢,不愧是小瑾。”
小韩姐姐的夸奖让我脸上有些发烫。
“唔,那现在姐姐有一个愿望希望小瑾能帮忙实现。”
“什么愿望?”
“帮姐姐寻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