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的心里，虽是感激蚕儿，可是，却还不至于可以任她随意地提条件。

是而，春娘对素卿只是敷衍着道：“三愿的事儿，且不急，咱们回头慢慢说。总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不是么？”

素卿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有您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真到时候，她要是不愿意的话，您可想着今儿，别逼我们。”

春娘含笑道：“我向来不逼人的。”

素卿听了，心中不由得哂笑：“你是不会逼人，你一向是引着人自己‘愿意’的。”

素卿轻轻一笑，对春娘道：“好，您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去找小莲去了。”

春娘含着笑，道：“去吧。”

送走了素卿，春娘长叹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李桑生李姑娘到来之后，一但面对她，自己素日的手段，便有些施展不开。

而这个姑娘，也没有太过吵闹，也没有做出太过逾越的事，但就是这个样子，三言两语地，便引着自己，依着她的心思行事，自己如今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个缘由。

春娘的心里乱，她害怕再往后，这红香楼里，她自己说了便不算了。她更怕，安王那边的事，她会做不了。

昨日，叫李桑生往前面伺候着，原是想吓一吓桑生，让桑生懂得惧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多久，桑生就被撵了回来，本来今日，自己是想，先把厨房里的事弄清楚后，再审一审李桑生。却没想到，没几句话，便让她把话给引到了小莲身上。

一番话下来，还把小莲的终身给定了。

小莲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不是不疼她，可是，自己这一辈子，做的便是这个为正人君子所不容的行当，自己又有多大的能量，让小莲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呢？

不是不想放她走，可是走了之后呢？离开了红香楼，外面的人，会看得起她么？她又没有个娘家可以支持。

自己前几年，买来的小二，就是为了给小莲有个帮衬的。那孩子，看上去就是个温厚老实的。

可是，谁成想，自己千算万算，却没有想过，小莲在红香楼里，终是难免受了沾染。

小莲还小，她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姑娘与外面的姑娘有什么区别，她只看到这些姑娘过得比丫头好了。

她还小，以为几餐有肉的饭，几件漂亮的衣裳，便是人生全部。

她还不知道，除却这些，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春娘的心里也知道，这也不能怨小莲，要怨，只能怨她这个做母亲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并没有给小莲带来正确的认识，她每天哄骗别的女孩子的话，最终让自己的女儿，当了真。

不是不懊悔，可是日子还得继续，她已经做了大半辈子的这一行，这个时候，想要改，也改不了。

除了这一行，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样的度日子。

却说素卿，从春娘屋里出来，就看小莲朝自己笑着问道：“你可出来了，妈妈她没有为难你吧。”

素卿微微一笑，道：“承蒙你惦记着，没有。”

小莲笑道：“没有就好，走，咱们回去，你慢慢地跟我说，她跟你说什么了？”

素卿却是摇头道：“先不急着回去，咱们四处走一走，小莲，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寻常没人去的地方么？”

小莲微微皱眉，想了想，道：“这个时辰，倒是前面大厅里，没有什么人，可是，咱们现在去不得。要么这样，有什么话，咱们等晚上，她们前面热闹起来了，咱们就在院子里，又凉快，又能看着四面有没有人过来，你看好不好？”

素卿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二人便手拉着手，回屋去了。

三愿看到二人携手进来，神色一凛，问道：“你们两个倒是一块儿回来了？”

素卿看三愿神色不好，问道：“怎么了，三愿姐姐，你脸上神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三愿叹了口气，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哪还有什么好与不好的。”

一旁的小兰，看二人神色有异，只望着小莲，想从小莲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小莲发觉小兰在看着自己，便上前拉着小兰，道：“才来的姑娘们，不都是这个样子么？她们有什么话，让她们自己说，咱们出去，看看现在厨房里怎么样了。何老二这一走，没了掌厨的，也不知道，今儿早起的粥怎么样了？”

小兰微微皱着眉，道：“好端端地，何老二怎么就走了呢？”

小莲笑道：“跟我出去，我慢慢地同你说。”

两个小丫头，便手挽手地出去了。

看着二人离开，素卿轻笑一声，道：“却是没有想到，她们两个，还有这个心思。”

三愿白了一眼，道：“我这里担心着你，你却只想着她们？”

素卿含笑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三愿带着薄嗔微怒，道：“我不是怕她知道了事情原委，再让你受了委屈么？怎么样，她没欺负你罢？”

素卿笑吟吟地道：“她要是欺负了我，我哪还能这样走回来。别看跟你嘻嘻哈哈的，真让她下令打起人来，却也不是玩儿的。”

三愿叹了口气，道：“你既然知道这个，怎么还要冒这个险呢？真是不叫人省心。”

素卿笑道：“昨儿，我也同姐姐说了，我为什么要对何老二这样。姐姐不是也肯帮我们了么？”

三愿道：“我帮你，不是帮你们，你可是要想清楚了。我劝你，少掺和春娘小莲她们的事儿。她们再怎么着，也是亲母女，你呢？一个外人，好是好，要是她们谁恼了，到最后，吃亏的总是你。”

素卿故做惊慌地道：“哎呀，那晚了，这回掺乎大了。”

“你说什么？”三愿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

素卿道：“我刚才，劝了春娘，让她想个法子，让小莲离开红香楼。”

三愿一脸地不耐烦地道：“我就不明白，你管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