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卿依旧带着薄哂，冷笑一声，道：“她是觉得，姑娘比丫头好，您是觉得，鸨母比姑娘好。你们母女，这才叫做如出一辙呢。”

这样的话，实在是直指春娘内心中不忍直视的那一点。

春娘望着素卿，一时无语。

素卿脸上含着笑，这一回，笑得却是真诚，而又柔和。她上前，握着春娘的手，道：“妈妈，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根源在哪里，不用再说了，您想一想，还让小莲在这里，还是个事儿么？我再说一句不好听的，您给她取名儿为小莲，想的多半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吧，您想让她出淤泥而不染，却还想让她接您的班儿，这说不通的。总不能她自己不做姑娘，不接客，您却让她威逼利诱别人做姑娘吧？”

素卿的一双眼睛，真诚地望着春娘。

春娘亦是感觉到素卿所说的实在是有理，令自己无法辩驳。

素卿抬起头来，笑道：“好了，这些话，我就说到这里了，我还回去看三愿姐姐去了。小莲的事儿，您别埋怨她。她也是，一时没明白您的苦心。”说着，站起身来，便要走。

春娘却是拉住了素卿，道：“你先别走。”

素卿轻轻一笑，道：“妈妈您还有什么事儿么？”

春娘叹了口气，道：“你给我，想个实在的主意吧。”

素卿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主意。”

春娘又叹了口气，道：“你说，我要是让他们两个离开红香楼，好不好？”

素卿低着头，心中暗道：“如今这一番话，让小莲，小二两个人，离开红香楼，对于小莲来讲，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虽然，那还并不是此时的小莲自己所想要的，可是，那依旧是一条不错的路。”

春娘见素卿不语，拉着素卿的手，愈发地紧了。

素卿感觉到手上被拽得有些生疼，知道那是因为春娘的急切，便微微一笑，对春娘道：“妈妈，这当然是好了，能够离开红香楼，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总是能活下去的。打我这心里觉得，如果可以，最好离开京城，到一个再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那样，也不会有人因为他们在这里待过，而看不起他们。不过，您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让他们留在京城，也不是不可以的。”

春娘道：“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呢？听了你这些话，我是知道他们该离开这里，可是，我又怕他们在外面吃亏。我想把他们就留在京城，不管做些什么，都能吃饭。可是，我又怕他们在京城，知道他们根底的人多，看不起他们。”

素卿深深地吸了口气，从这个地方出去的人，任凭自己怎么样地保全自己的名节，都难免被人看不起。更何况，如今的小莲，出去之后，指不定怎么想呢。

春娘依旧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素卿道：“留在京城，知道根底的人也多，不过，有什么事儿，我多少也能帮衬他们一些。要是到了外面，他们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说我怎该怎么办呢？”

素卿道：“其实，出了红香楼之后，他们要往哪里去，可以让他们自己决定的。”

春娘轻轻地嗐了口气，道：“他们两个还小，能知道什么呢？”

素卿微微皱眉，道：“要么，我大着胆子，给您出个主意？”

春娘的脸上堆起了笑，道：“好，好，你快说，你快说。”

素卿笑道：“妈妈您手里，总是有些钱的，不如，就在近处， 先给他们赁所房子，让他们先住着。也不用他们顶门立业的做什么，先让他们离开了红香楼在说。”

春娘微微沉吟，并没有说什么。

素卿又道：“其实，他们，在红香楼里，也没给您赚到钱，不是么？”

春娘点了点头，一拍手，道：“好，就依你的了，这个事儿，就这么办了。”

素卿含笑道：“都是您的事儿，怎么叫依我呢？不过。这个事儿，还有一个麻烦。”

春娘望着素卿，笑道：“你说，能有什么麻烦，凭你，我不信就没有主意。”

素卿笑叹一声，道：“咱们在这里，说了这些话，做了这么多的商议，说得千好万好的，可是，唯独忘了一节，他们两个，自己愿意么？”

听素卿说完，春娘也怔了，她为小莲安排了十几年，她一直都想把自己手里最好的东西给小莲，可是，她却始终没有想过，小莲自己愿不愿意。

看着怔住的春娘，素卿轻轻地拍了拍春娘的手，道：“先别急，慢慢地问一问他们，同他们说清了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他们会懂的。我同小二就见过一面，不敢说绝对的。小莲却是个好姑娘，她只是有些胆小，又一直长在这里面，才成这样子。同她好好说，会好的。”

一想起，要同小莲说，自己对姑娘们说的话并不对，春娘的心里一苦，道：“这些话，你让我怎么说呢？”

素卿微微一笑，道：“您要是实在不好说，不如，让我同她说。”

春娘抬起头来，望着素卿，将信将疑地道：“你，你成么？”

素卿苦笑一声，道：“成不成的，也只能我去说了。说好了，您便如愿以偿，说不好，那就是我在挑拨您二人的关系。她要恨，也只恨我。”

春娘望着素卿，语带哽咽地道：“就咱们两个，之前那个样子，你还这么替我们想，你叫我如何谢你呢？”

素卿笑道：“你倒不用急着谢，往后，到我想离开的时候，您能少要些身价银子，就成了。”

春娘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眼前小莲的事儿了了，我直接想法子让你离开。”

饶是与春娘前世有过几年交往，此时的素卿也不敢十分的相信，不过，如今春娘既然说出来了，便是将来再有什么变故，眼下这些日子，她总是能好过一些的。

素卿脸上含着笑，对春娘道：“有您这句话，我就先谢过您了，还有三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