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曦微露,晨雾轻织,宛如一层薄纱,温柔地拥抱着临江古城,让错落有致的屋檐在朦胧中更显古朴韵味。天边尚未泛起鱼肚白,城东一隅,老铁匠铺内已悄然奏响了清晨的第一曲乐章,那是铁锤与砧板间富有韵律的“叮当”合鸣,预示着新的一天,在这宁静而又充满生机的古城中悄然拉开序幕。
十七岁的燕横赤裸上身,肌肉匀称的臂膀抡动铁锤,火星四溅中,一块顽铁在他手下渐渐显露出镰刀的轮廓。他眉目专注,每一次锤击都精准地落在同一位置,力道均匀得不像是在打铁,倒像是在演练某种高深的武功。
"力道收三分,刃口要薄而韧。"师父赵铁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这锤法,是要杀人还是做农具?"
燕横轻轻一抖手腕,铁锤轨迹微偏,仅在瞬息之间,那即将铸就锋锐的镰刀上便多了一道不甚和谐的凹痕,宛如美玉上的瑕疵。他薄唇紧抿,目光低垂,声音低沉而诚恳:“弟子明白自己的失误。”
赵铁头哼了一声,将旱烟杆在鞋底敲了敲:"心不静,打不出好铁。去把灶火生起来,今日的活计还多着。"
燕横放下铁锤,转身走向后院。路过铁匠铺门口时,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正在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血手人屠'厉无咎又现身了!"
"嘘,小声点!二十年前那桩血案后,谁敢提这个名字..."
"据说在青峰山一带出没,怕是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燕横的步伐骤然凝固,指节因紧握而泛起了不自然的苍白。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间,硬是将翻腾的情绪压下,迫使自己继续向后院迈去。然而,那双眸中闪烁的寒光,即便在不经意间掠过,也让回头张望的赵铁头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夜幕降临,铁匠铺终于安静下来。燕横躺在偏房的木板床上,听着隔壁师父的鼾声,轻轻掀开床板,从暗格中取出一柄残缺的断剑和半本烧焦的册子。
月光轻洒,悄然穿过窗棂的缝隙,斑驳地映在一柄断裂的古剑之上。剑身虽残,却在微弱的光线下隐约透露出“霜华”二字,仿佛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风霜。一旁,一本册子的封面已焦黑斑驳,字迹模糊不清,唯有凭借细细辨认,才能依稀看出“天工剑谱”几个残缺不全的字样,透出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感。
"二十年了..."燕横指尖抚过断剑,眼前浮现出那个血色的夜晚——冲天火光中,黑衣人持剑屠戮的身影,母亲将他推入密道时的最后微笑,还有那句"燕氏血脉不绝,天工剑法不灭"的嘱托。
那年,他年仅七岁,稚嫩的肩上承载着家族残存的记忆——半部古老剑谱与父亲遗留下的“霜华”宝剑之碎片。这些遗物,如同他心中不灭的火种,在风雨飘摇的江湖中,引领着他蹒跚前行,历经无数风霜,饱尝人世冷暖。
直至一日,命运之轮悄然转动,他遇到了赵铁头,一位心怀慈悲的江湖异士。赵铁头见他孤苦无依,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便心生怜悯,将他收容于门下,为他在这浩瀚江湖中,撑起了一方小小的避风港。从此,他的流浪生涯暂告一段,新的篇章,在赵铁头的庇护下,悄然翻开。
"厉无咎..."燕横咬紧牙关,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你既敢再现江湖,我燕横必取你性命,祭我燕氏满门!"
窗外,一阵细微而突兀的声响悄然响起,如同夜色中低语的秘密。燕横反应迅捷,犹如林间捕猎的猎豹,瞬间将手中的断剑与那本珍贵的剑谱紧紧贴入胸膛,动作流畅无痕。紧接着,他的身影仿佛被夜色吞噬,一闪即逝,已悄然贴近了门扉,静候着未知的访客或潜藏的危机。
"谁?"
"燕公子不必惊慌。"一个清冷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小女子商清歌,特来告知厉无咎确切行踪。"
燕横瞳孔微缩——这陌生人如何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何要帮他?
门扉轻启,一抹银辉悄然洒落,映照出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身影,约莫十八九岁的芳华,眉如远山含烟,目似秋水盈盈,却难掩其眉宇间流露出的那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她静立于月光之下,腰际轻悬一支温润如玉的箫,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更添几分超凡脱俗之感。右手拇指之上,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指环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似乎在默默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
"你究竟是谁?"燕横警惕地问。
商清歌浅浅一笑:"一个与你目标相同的人。厉无咎三日后将到黑水镇与'血影卫'汇合,这是你接近他的最好机会。"她顿了顿,"当然,去不去由你。"
燕横沉默片刻,忽然出手如电,直取商清歌咽喉!商清歌似乎早有预料,玉箫轻点,精准地格开他的攻势。两人瞬息间过了三招,各自后退一步。
"好身手。"燕横冷冷道,"但还不够解释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和仇人。"
商清歌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布片,上面绣着与燕横剑谱扉页相同的纹样:"这个够吗?我师父'百晓生'说,燕氏后人见到此物自会明白。"
燕横盯着那纹样——那是燕氏一族独有的"七星伴月"标记,绝无外传可能。他胸口起伏,终于点头:"我跟你去。"
"横儿!"赵铁头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脸色铁青,"这一去,生死难料!"
燕横回身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养育之恩,燕横永生难忘。但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赵铁头长叹一声,转身回屋,片刻后取出一把带鞘短刀扔给他:"滚吧,别死在外头丢老夫的脸!"
商清歌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恢复平静:"我们天亮前出发,厉无咎耳目众多,需小心行事。"
燕横最后一次回望那承载了他十年光阴的铁匠铺,昏黄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仿佛是他过往岁月的温柔注脚。他将那柄断裂的剑与陪伴多年的短刀细心地系在腰间,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决绝,步入了如墨般深沉的夜色之中。他未曾察觉,紧贴胸口的剑谱,在那残破不全的页角间,一抹诡谲的蓝光正悄然闪烁,如同暗夜中潜藏的秘语,预示着一场未知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