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播报：沙尘风将会在十五分钟后到来，请各位居民做好防护工作。”

窗外的喇叭播了三四遍之后，郑明浩缓缓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按下关窗按钮。

“嗡~”

电动窗户咔哧咔哧地慢慢合上，空气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沙子打的窗户玻璃沙沙作响。

郑明浩重新回到桌前，拿着勺子吃着碗里浆糊一样的人造蛋白食物，旁边放着一瓶辣椒酱，一瓶白糖。

“唰。”

水龙头喷出一股水流，不到一秒就停了。

郑明浩用这点水洗了碗筷又擦了擦桌上的归尘，然后拿出复合维生素吃了一颗。

窗外一片昏暗，沙子就像雨点一样敲打着玻璃，一阵阵的甚至有点像是音乐。

他戴上耳机，坐在窗边，拉上百叶窗，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灯光描绘出那些大楼的轮廓。

这栋大楼拐角处的灯亮了，郑明浩凑近百叶窗的缝隙观察。

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那扇窗户后面，她放下挎包，脱掉防护服，然后是护目镜和口罩，物品一丝不苟地放在原处。

这个年轻的女子穿过走廊来到客厅，把浅色外套挂在衣架上，她黑色长发披肩，白色短袖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她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郑明浩连忙收回视线，等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扇窗户已经关上了百叶窗。

这是他观察这个女孩的第一百三十四天，因为建筑角度的原因，让他从客厅窗户刚好能看到这个女孩的房间。

“比平时晚了十分钟。”

郑明浩抬起手腕看了看电子表，时间是19：05。

这可能是郑明浩每天唯一的娱乐活动，有时这个女孩忘了关百叶窗，他会看的久一些，但通常不超过半个小时。

有时女孩会做饭，不知道把那些人造食品混合在一起到底谈不谈得上做饭，或许味道会好一些。

有时女孩会在吃晚饭后用笔记本看看节目，或者是做一下瑜伽。虽然郑明浩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但是通过她的表情有时能猜得出来，毕竟现在的电视节目也不算太多。

这个女孩应该暂时还是单身，因为她从未在外面过夜，一般在22:10左右熄灯，生活非常规律。

郑明浩不认为自己是偷窥狂，而是这种观察看成一种“真人秀”，至少他是这样对自己解释的，而且他对这个女孩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

“呲！”

尘土被磁浮车的减速喷射器吹得四散飞扬。

回收站的四五个探员扭头看了过来，他们穿着相同的褐绿色防护服，一样的防毒面具，除了臂章上以外，他们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郑明浩深呼吸几次，打开车门走了过去，脚下是厚厚的一层沙土。

“什么情况？”

郑明浩看向拿着一个记录仪的探员。

“报告，是一起凶杀案。这个月发生类似的案子三起了。”

探员的声音略显生涩，应该是个新手。

郑明浩看了看他的臂章，乔治罗文，刚分到警局的一个新人。

“普通凶杀案需要我们调查吗？”

他皱了皱眉。

“郑探长，这起凶杀案不太一样。你还是看看现场吧？”

乔治罗文的声音有些异样，似乎是受了惊吓一般，护目镜的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回收站门口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里面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郑明浩看了一眼乔治罗文，然后走了过去。

“唰！”

回收站门口的空气过滤系统吹来强劲的气流，门口的沙子上脚印凌乱。

这个不大的金属回收站前厅站了三四个警察，他们看着郑明浩走过来点头示意，制服上的反光标志一直在闪烁着。

还没有到门口，郑明浩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种场面他见多了，有时只能把这些受害人看成是一种有机体。

里面的房间内有闪光，郑明浩只是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就有一种扭头离开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他见过许多凶杀现场，见过的尸体有新鲜的也有腐败的，但是这个现场还是让郑明浩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嗡~”

一架小型无人机在房间里面拍照并制作3D图像，屋顶上的节能灯在机翼带起的气流中来回摇摆。

郑明浩没有走进去，整个房间里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看得出凶手十分老辣而且冷静，在这个偏僻的回收站凶手有足够的时间。

他走出了回收站大门喘了口气，现场勘查结果会在四小时内出来。

“死者是回收站老板詹姆斯，中法混血，51岁未婚独居，平时爱好喝酒，社会关系简单，案发当天有人见到他曾经去过附近的一个酒吧。”

乔治罗文走过来说道。

郑明浩看着围在旁边的几个探员，“先去调查一下这个人的社会关系，八小时后汇报。”

“是。”

四个探员驾车离开，磁浮车很快消失在弥漫的沙尘里。

“他平时住这里？”

“是的。詹姆斯在城里有一个公寓，但很少过去住，这个回收站发生过盗窃事件，所以他基本上都在这里住。他昨晚晚上十点半左右从酒吧出来，车辆记录仪记显示他直接回到这里。”

乔治罗文一边翻看手里的记录仪一边说道。

“监控呢？”

“回收站里的监控没有任何记录。”

乔治罗文摇了摇头，“这回收站的监控只在前台有，但案发时却是关闭的。”

“黑客？”

“还在调查，现在不好说。”

“把资料传给郑明浩，去调查一下酒吧的监控，随时汇报。”

郑明浩皱了皱眉。

“是。”

乔治罗文转身离开。

郑明浩穿过越来越浓烈的沙尘，走向磁浮车。

**

碗里是一团浆糊一样的人工蛋白，加了点糖。

郑明浩低头慢慢吃着，尽量不去想白天见到的任何事情，吃过饭之后郑明浩照例戴上耳机坐在窗台旁边，看着变得越来越暗的天空。

“今天比较准时。”

他看着对面亮起的灯光，不知为何心里放松了许多。

那女孩和往常一样，将物品摆放整齐，然后做饭吃饭，接着刷剧和做瑜伽。

郑明浩抬手看了看电子表，不知为何今天看的时间长了一些。他从窗台上下来，回头瞟了一眼，那个女孩正戴着耳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露出了笑容，然后走到窗户旁边关上了百叶窗。

他按下光量子主机的开机按钮，屏幕闪烁几下点亮，通讯手环重新联网。

“嗡嗡。”

有好几封未读邮件。

通讯手环也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乔治罗文打过来的。

郑明浩皱了皱眉，点开邮件，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同时还附有整个犯罪现场扫描图像和DNA检测结果。

和他猜测的一样，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否则就不会连续发生三起类似案子了。

酒吧监控没问题，当天在酒吧喝酒的人也没有作案时间，詹姆斯的车辆行驶轨迹也正常。

郑明浩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詹姆斯略显臃肿的身材。

20:15，詹姆斯从金属回收站出来，上了他那辆2032年的雪福来老爷车，在昏暗沙尘中驶向8公里外的“爵士”酒吧。

20:31，他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推门进入这家酒吧，他喝了两瓶啤酒加上一杯威士忌，打了一局桌球，又和两个人打了一会牌，输了六十多块之后又喝了一杯酒，醉醺醺地上了车，自动驾驶系统把他送到废品回收站。

22:27，詹姆斯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打开回收站大门，不知何故，他自己关闭了房间内的监控，再也没有出来。

詹姆斯的电子货币账户没有任何异常，回收站的物品没有丢失，凶手仅仅是想要杀了詹姆斯。而且在死者血液里发现了大量的肾上腺素，这个可怜的家伙一直到最后才咽气。

这个受害者曾经有过在军队服役的经历，后来当过一段时间的安保，没有婚姻记录但是有过两个女朋友，这家金属废品回收站他只接手了不到三年，没有任何明显的仇家记录。

“真见鬼。”

郑明浩揉了揉眼睛，特事科每次总是遇到这种棘手的案子。

在这个后核战时代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有这么多变态杀手？

郑明浩继续看这个月发生的另外两起类似案件，受害者一个是酒吧女招待，一个是家庭医生，没有任何明显职业性别特点，郑明浩预感凶手还在策划下一起案件。

他关闭光量子主机的时候已经23:40，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可以看到剩下的灯光没有多少，只有大楼的示廓灯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