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洺和赵谕走在街区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微型摄像机拍下沿途的情况。

“太可怕了，”赵谕扫视街道两旁，小声感叹，“这地方跟个小军事基地一样，咱们的部队要是打过来，没准儿也得脱层皮。”

“没办法，这可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区，连之一都没有。”楚渊洺回答。

他们正走在恶港的中心大街上，两边是成排的断头水泥楼，扭曲的钢筋从混凝土的断面上刺出来，像是无数邪恶的长矛，戟指着湛蓝的天空。

从建筑外墙上残存的浮雕、巷子前焦黑的铁艺栅栏、绿化带上的椰树茎部可以推知，这原来是个风景秀丽的海边小村庄，像是希腊的小城圣托里尼，终日被盛大的阳光和温热的海风包融，人们安居乐业，日子平静无澜。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被海盗蹂躏得面目全非——路面上尽是水泥墩、铁链、检查卡和警卫岗，荷枪实弹的武装分子四处巡行，耀武扬威；楼房阳台上设着重机枪火力点，凶猛的双联装老干妈睥睨众生；天台上，狙击手四处埋伏，用瞄准镜巡视港内情况。

偶尔有几辆军车轰隆着驶过，沿途的平民无不惊恐回避，仿佛见到了瘟神。

但还是有几名摆摊的小贩未能及时躲避，被跳下车的武装分子一顿暴打，拎起来丢到路边，摊子被几脚踹翻，小商品撒落一地。

已经闪进小巷暗处的两人目睹了这一过程，“这些混蛋，无法无天了！”楚渊洺咬牙切齿地说。

“淡定淡定，等时机成熟了再把他们一锅端。”胖子赶紧安抚同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辆能开的车子，到‘禁区’那边转一圈，拿到相关的证据。”

“但现在到哪找车子去……”楚渊洺冷静下来，探头到巷子外，环视四周。

“不用找，我带你们去。”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

两人回头一看，菲莉西雅正倚在墙上，目光涣散地望着他们。

她大汗淋漓，身形垮塌，看上去随时都要昏倒，原本扎起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开来，浑身上下布满了血红色的疤痕，像是经受了巨大的磨难。

“啊，你怎么样了？”赵谕跑上前去，扶住虚弱的少女，让她坐在一张长条凳上。菲莉西雅一坐下，便整个人往后一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辛苦你了……”赵谕望着她，心疼地说。

楚渊洺走上前来，“那个混蛋对你做了些什么？”

少女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他没有把我怎么样，至少我仍保持着贞洁之身。”

赵谕轻轻抬起她的手臂，端详着皮肤上的疤痕，像是一条条小蛇，令人心颤。“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抚她道。

“你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还能行动么？”楚渊洺问。

“可以，”菲莉西雅挣开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我来。”

他们来到后巷一个隐蔽的车库，菲莉西雅示意赵谕拉开卷帘门，灰尘卷涌而出，一辆黑色小轿车映入眼帘。“这是你们庞贝局长安排的车子，但不是经我手。”她说，“我的任务就是带你们到相关的地点转几圈，以及将情报送到你们手上。”

“你的意思是，”赵谕忖度道，“这港口里还有另外的线人？”

“对，而且那个人还成功打入了黑水组织内部，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都是他送出来的。”菲莉西雅说着，坐上驾驶座，正要发动引擎，不料被楚渊洺拦住了。

“还是让我来驾驶吧，你休息一下，坐在旁边给我指路。”

少女想了想，顺从地点点头，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

车子离开了村落主体，行驶在乡间崎岖的小路上。

楚渊洺望向窗外，两旁是开阔的田野，本应满栽着热带特产农作物，此刻却百草凋枯，泥色焦黄，像是被剧毒的二噁英喷洒过。远处的磨坊、庄园和农舍残败不堪，已经看不出什么人迹了。

“这片原本宁静的土地，就被糟蹋成了这样，真是人间悲剧。”赵谕神色哀伤地说。

“海盗们进驻之后，大肆破坏原本的农业，改种一些非法植物，因为它们能在黑市上牟取暴利。”菲莉西雅说，“港口附近所有的成年人都被迫下地耕作，孩子们被抓住当人质，如果有谁不服从命令，海盗们就实行撕票，手段极其残忍。”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亲手掰下这些人的脑袋。”楚渊洺双掌骤然用力，方向盘被他抓出了轻微的凹陷。

“别冲动，我们得先取到足够的证据。”菲莉西雅把车载音响打开，切出正怒吼不休的黑水组织电台，打开唱片机。

乐声流淌而出——威尔第，弄臣，帕瓦罗蒂演唱版本。

“La donna e mobile，qual piuma al vento（女人善变无常，如羽毛飘在风中）……” 男高音声如洪钟，后排的赵谕又忍不住唱了起来，不过这次他只是小声跟着哼唱。

楚渊洺没注意到，老帕唱这句的时候，菲莉西雅轻轻笑了笑，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拐过一个弯就到了。”她说。

“收到，女士！”楚渊洺猛踩下油门。

·

十分多钟之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楚渊洺把车停在一棵参天巨榕下，三人推门下车。

眼前是一座维多利亚式的废弃建筑，四周的铁艺栅栏东倒西歪，被茂密的须藤类植物缠绕着，勉强立在原处。铁栅栏后，花园枯黄凋败，黑色的三层建筑荒凉破败，屋顶的十字架只余半截。

“这什么地方？”楚渊洺望着这栋鬼屋一样的建筑，语带惊异地问。

“这里就是‘禁区’，我们都叫它幽魂院，你们庞贝局长叫它渎圣所。”菲莉西雅攀在铁栅栏上，朝里面望去。“这里曾是洛兰萨岛的孤儿院，如今荒废已久，成了生人勿近之地。”

“所以为什么要把这里划为‘禁区’？”

“因为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些‘不属于人类世界’的货物，都存放在这儿。”菲莉西雅回答，“我父亲是这条新生意链的负责人，我用了一点小手段，从他的秘书那里套到了这条重要的情报。”

“嚯，可以嘛，”楚渊洺赞叹道，“不愧是枢机选出来的人，个个都是精英。”

“在你们面前，我哪敢自称精英？”少女微微一笑，回答。

“等会！”赵谕忽然觉得不对劲了，“这地方存放的货物保密程度那么高，为什么附近没有守卫？”

“诶，好像真的是，”楚渊洺也反应过来，环视四周，除了遍地阳光、海风和荒凉，他并没有见到任何武装分子或是安保人员出现在视野中。

菲莉西雅早料到了他们会这么问，“对于海盗们来说，这地方不用看守，非常安全。因为据说里面的货物会产生可怕的魔力，如果普通人进入这座幽魂院，无一例外都会当场暴毙身亡，没人能活着离开此地。所以并不需要派人来看守。”

她倏然话锋一转，“但那只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你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