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一会儿了？”就这样聊了一整晚，二人终于看到一缕阳光了——它刚刚从目的地旁的深海中苏醒，然后缓缓上升。

“没错……至少还要一天，我们才能到达那些海洋精灵居住的地方，确实该休息了。”赫诺一直观察着周围，生怕再次遇到什么危险。好在，暂时并没有值得担心的东西。

这里是黑森林附近最危险的地方，因为如果从这里进入黑森林，只需要直行不超过半天，就可以到达连恶魔都不敢靠近的那片领域——森林中心的古沼。

搭起帐篷之后，赫诺为驱赶那些野兽升起篝火，又朝那林子里使用了几个驱逐术，做完这一切之后，二人才在阳光下闭上了眼。

接下来是什么呢？当然是一个噩梦。

赫诺漫步在海滨，感受潮汐的沉浮。波浪周游不息，裹挟无数盛衰兴亡，一同沉入海底——在那无人能够忆起的角落，历史将变为传说。

远处的风暴已经临近，而沙滩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死寂，再没有其他任何事物存在。赫诺总觉得这方寸之间的尘埃无比熟悉，而隐藏在黄沙下的，肯定是什么尘封已久的秘密。

他的心跳动着，与某种悠扬婉转的乐曲一同振动，那唯一的一颗哲人石应与赫诺的心紧密相连，也应伴随着这旋律一起，为真理开辟道路。

“那永远长眠的并非亡者，在奇异的万古之中，死亡亦有其终结。”

赫诺看到，在黄沙之下的，是逝者的荣耀，而那真正隐藏于深渊之中的，是生者的绝望。在同样的死寂之中，他看到无数个自己合而为一，抱着一个眼熟的小盒子，沿着浪潮奔跑。躲避着同一个本不存在的追逐者。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这次，那古老而苍白的声音并非来自高空，而是来自深海。这声音绝不会错过赫诺的每一个梦。

“我的名字……赫诺·乌尔基亚加。”哲人石给了它的主人绝对的理智，让他得以说出一个自己真正熟悉的姓名，而非狂人的低语，或智者的嚎叫。

“第七十二座高台……第七十二座高台……”不知道赫诺心中的声音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但赫诺确实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什么？第七十二座高台？”尽管赫诺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但还是牢牢记住了它。

“风暴……游鱼……最后的终末……”那低语从未曾停止，吐露着一切秘密。

“你是谁？”赫诺对海洋大喊。不知盐水能否传递这遥远的的呼唤，将一个人的真我与表我连接。

“我是你。”不知盐水是否能扭曲这彼界的呼唤，让人敢于真正地直面自我的自我。

“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对吗？”上次于天地间沉浮的记忆让赫诺明白，折服于自己心中的恶魔绝不可能是他自己。

“不，月下之子，是我一直在等你。因为你我皆是‘魔法的噩梦’。”

“我就知道！你就是那些巫师藏在我体内的黑魔法，让我无法运用魔力！”赫诺简直想对着这片海使用驱逐术，把它们也全部赶走。

可惜，梦中的赫诺是没有哲人石可以使用的。而没有哲人石代替他作为释放魔法的媒介，他仍无法让充斥全身的魔力运动起来。

“不，阻止自己使用魔力的是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拼了命地想证明自己站在岸上，永远不会被海水沾湿，又想要去享受畅快与欢乐，所以走到海滨上。在干燥与潮湿的夹缝之间，你又怎能不湿身？”

“我行走于海滨，绝不为任何的私欲，而是完全为拯救即将被浪潮吞噬的人民！”

“看看吧，先生。谁会被浪潮吞噬，真正淹死人的又究竟是浪潮还是空气。”这位沉没者对那清醒者说。

“不！希望！”下一幕，新的角色。玛利亚站在沙滩上，伸出自己纤弱的小手，回应赫诺的呼救。

“不！这里遍布风浪！”风暴已经降临。

玛利亚也不知道自己布满琴棋书画的美梦怎么会突然被打破，当她眨过一次眼后，黑雾化作的电闪雷鸣就束缚了她的全身。

“不，太危险了……”赫诺的意识中最后的希望劝他休息。

“哦，天呐……”可他终究坠入了深海，不见浪的欢悦，不见水的升腾，只是坠入了深海，这无光泽、无形态亦无名无姓的海。

“第四十二间牢狱，第七十二个秘密，第六百六十六次轮回，第九百二十八种绝望……最终，只有你我，随潮汐沉浮……”

雨，落入浑浊的海，就算是温暖的季风也难以洗涤这些污秽，所以一起浑浊。在海的最深处，赫诺只能看到冰封的火，随着那不可见的大秩序孤独旋转。

“看一看吧，在最后的时代，你做了什么，又将经历什么。”

海水的侵蚀中，赫诺看到那些钢铁的丛林生长着，钢铁的巨兽奔腾着，钢铁的心脏跳动着。这是一个钢铁的时代，或许也正是最好的时代。但这就是时代。

“你在水里，我在水里，永远……”

阳光已无法温暖赫诺的肢体，所以，在他亲手升起的篝火熄灭后，他选择拖着身躯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