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劈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车子在黑夜里急驶,沉默的像暴雨中的一声叹息。江思慕挨着车窗,睁着失焦的眼睛看着车外的一切。
暴雨把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雾,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长久没有闭眼,他的眼睛里也泛出了血丝。
出来有多久了,还是没找到人。
江思慕僵硬的缩在后座,面目表情,看不出情绪。
明远戍一边开车一边查看着路边,试图找寻有关江小姐的线索,可是暴雨之下没有什么行人,偶尔会有几个车辆经过,也都是沉默的。他整个人焦躁的失了态,只能静静等待方启明的消息。
“思慕少爷,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已经深夜了。”
已经深夜了吗?江思慕僵硬的身体稍稍动了一动,艰难的开口,“不用了明叔,我和你一起找。”
“思慕少爷,不用勉强的,明早你还有课呢。”明远戍朝后看了一眼,递了一瓶水过去。
江思慕接过水,轻揉了揉眉心,浅浅抿了一口,“没关系的明叔。”
其实在饭桌上他也没怎么吃,此刻只觉得身心正受着极大的折磨,脑海里一直都是江希晴受困小兽的模样,当时看不清的泪水现在都出现在了脑子里,一幕幕痛心房。
思伊和母亲倒是毫不顾忌,似乎丝毫不在乎江希晴的去向,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过于活跃的气氛使得他怎样都开不了口去询问思伊事情的情况。
“思慕少爷,小姐是因为什么出走的?”先前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突然被老爷告知江小姐离开了江家,他火急火燎的驱车赶去,只听见老爷在斥责江夫人,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她……好像是弄坏了伊伊的大提琴。”突然被问及,江思慕从回忆中脱离,缓缓开口,“母亲怪罪她,说话有些难听,就……跑出去了。”
他倒是有些不忍心说出母亲当时是怎样中伤她的了。
“好像,是什么意思?”明远戍不太相信,江小姐怎么会弄坏思伊小姐的东西呢?心思缜密的他继续抛出问题,“思慕少爷,您怎么知道是江小姐所为?”
他也不知道,只是看见伊伊在哭的时候,他就有些不理智了。准确来说,他们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江思慕猛然发现他似乎犯了很大的错误,深邃的目光又聚在了车子外的大雨中,手掌不自觉的握紧,骨节泛白。
“其实就算是江小姐所为,也不应该赶她走,思慕少爷。而且我觉得江小姐不会做这种事的。”明远戍淡淡的说着,目光依旧聚焦在车子外的各个角落。
江思慕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把拳头握的更紧了。
“思慕少爷,您当时有没有听江小姐的辩解,她是怎么说的。”
“她,好像说了,说了……”要他回想当时的情况,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她说了什么,好像说了不是她,不是她做的。她当时是不是也哭了?江思慕的心情越来越烦躁,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明叔,她确实说了不是她做的,可是当时我一点都没听进去,可能我只是太过于关心思伊的情况了。”
“思慕少爷,我理解您的心情,也理解您作为哥哥对妹妹的爱护。”明远戍温言温语的说着,“可是您不要忘了,江小姐,是夫人和先生的亲生女儿,也是您的亲妹妹。”
江希晴也是你的亲妹妹。
江思慕只觉得呼吸一窒,脑子里回想起刚见到江希晴的模样,小小的一只如花骨朵一般,弱弱的却又坚强的让人心疼,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洒进了星星,说话也轻声细语。去哪都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不高兴就不靠近他。这才是她原原本本真真实实的模样。
突然车子停下了,明远戍踩了急刹车。
江思慕莫名其妙的看着明远戍,想问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可明远戍只顾得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江思慕也想下去探个究竟,被他制止了。待他折返的时候,手中掂着一片白色的绷带,上面还粘了少许血污。
明远戍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记得,这是下午他亲自为江小姐包扎的绷带,此刻已被雨水泡的没有了粘性。江思慕盯着绷带,隐约知道了什么,“这是?她的?”
“嗯,她应该在这附近停留过,我联系警方查一查附近的监控。”明远戍攥着绷带的手控制不住的渐渐收紧,只希望,江小姐没有事。
明远戍重启车子,二人一前一后一眼不发的坐着,低糜的气氛在车厢里散开。很多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闪过,几乎要将江思慕逼疯。
“叮铃铃铃……”简单的铃声响起,明远戍迅速接通,开了免提。
“小明啊,S市的酒店和宾馆都查过了,没有希晴小姐的入住记录。”方启明的声音刺啦啦的,黑夜里显得极其刺耳,“我说,查那个没什么用啊,谁会随身带着身份证准备跑路啊。”
明远戍嗯了一声,说:“我发你个地址,派几个人来查一下周边的环境,特别是能藏人的地方,还有周边的监控,从江宅到市区的监控都查一遍。”
“得嘞,不过为什么要查那么细致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明远戍看了看手中的绷带,嘴巴抿成一条线,脸看上去暗沉沉的,“没什么,仔细查便是了。”
“行,您说啥就是啥,还有啊,我去看过希晴小姐学校的监控了,她受的伤应该是鹿家那小子,鹿奚川弄的,半大小子了还玩小时候捉弄人的把戏。”
这个消息似乎要比刚才的稍好一点,明远戍稍稍呼出一口气,说:“辛苦您了。”
后座的少年有些颓然,想起在篮球场上鹿奚川对他说的话,明明年纪比他还小,却字字在理,堵的他说不出话来。比起方叔和明叔,他们虽是在为江家工作,也比他这个所谓的哥哥来的贴心。
自己是怎么了?到底是生气江希晴突然闯入他的生活还是妹妹思伊被送走呢?处理事情为何竟这般不理智了,只是单凭思伊的一句话就把江希晴赶出了江家,不知母亲会怎样想。眼下还是找人重要吧,不然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车子还在向前行驶,前方的路,是暗是明呢?
“王妈,菜再热一遍吧,小张打电话来说快到家了。”楚母在客厅里坐着,吩咐着王妈,外面暴雨劈里啪啦的敲打着窗户,她也无心翻看杂志。
玄关的门响了,楚母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只见自家儿子抱着一个小姑娘进了门。
本来楚母还担心儿子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等儿子回来,却又带了个病怏怏的女孩子。楚父听见声响也赶紧下了楼,瞥见沙发上湿漉漉的江希晴,赶紧吩咐管家去叫家庭医生来一趟。
“小曜,这……”楚母担忧的看了沙发上的人儿一眼,忧心忡忡地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不知怎么淋雨倒在路边了,我就把她带回来了。”楚光曜耸耸肩,看着女孩惨白的脸,眉目间都是担心。
“哎,这样也好,先把她送去楼上吧,换身衣服,湿衣服穿久了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希晴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浑身湿透的她此刻觉得很是温暖。可是好像又有双手在脱她的衣服,她反感的挣扎着,耳边却传来温和的声音,“别怕孩子,我们在给你换下湿衣服,好让你暖和起来。”
希晴渐渐的不挣扎了,只是长裤在褪去的时候,伤口痛的不行,她忍不住疼的叫出声,又昏睡了过去。
王妈在脱去希晴的裤子时,明显感觉到她在挣扎,似是很痛的样子,裤子也确实在膝盖处好像被什么粘住了一样。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的楚母皱了下好看的眉,把热水放在床头,探上女孩的额头,转身朝王妈吩咐道:“用剪刀剪开,轻点。”
王妈照做了,剪开裤子,轻轻撕开粘住的地方,只见伤口被水浸泡的有些发白,似乎有些化脓了。
“换上那套睡裙吧。”楚母看着昏睡过去的女孩,眉眼都是担忧之色,复微微叹了口气,“王妈,明天记得做些小米粥,最好稠一点,好让她醒来喝。”
王妈应下了,给床上的女孩儿换好衣服后,家庭医生也赶来了。
楚光曜一直在门口站着,瞄着屋里的情况,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床上的人儿。良久,他摊开紧握的手掌,手心里是一枚樱桃发夹,是上车后那个女孩儿硬塞给他的,女孩儿的手很是冰凉,指尖滑过他的手心,轻微的颤栗让他的心尖一颤。
楚光曜盯着发夹看了好久,他清楚的记得她说过的话。
“小曜,小曜,你给的发夹,我,我一直都带着。”
大雨磅礴的车子外,黑夜吸收了月亮的光,冷的发颤。楚光曜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颤抖着手,拨开她的发,仔细观察她的脸,少女的模样褪去了小时候的稚气,浓密且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青白色的小脸看起来病怏怏的,眉头也在皱着,嘴唇也淡得失去了血色。他将怀里的人又紧紧的抱住了,轻声低唤,“希希,我是小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