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章：

“可是我在化狱的意识里看见的，是你们只是希望我完成你们想要的使命，并非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尊我为王。”倪潋轻飘飘的开口，却吓得地上跪着的几个冷汗直流，这个新魔王，与它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旱魃作为众魔的希望，只好继续开口道：“我等不敢有所欺瞒。最初为王护法的目的是希望您完成振兴魔族的使命没错，可是从此刻开始，我等皆是甘愿臣服，死命追随。”

倪潋这才将目光投到旱魃身上，倒是挺能说，既表明了忠心，又把先前为她护法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道，希望她能念及无功也有劳的份上，从而息怒。倒也不错。“好。既然如此，你们都起来吧。”

“谢吾王！”

——

天涯思考着楚子羽的不对劲，轻轻道：“他是被未辛控制了吗？”

季渐答道：“可我看他在处罚人时清醒得很！”

“你别闹情绪。”天涯道：“无论如何楚皇是现在人间大地上的君王，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整个楚国，我们既然是楚国的子民，就应该想办法让这个已经统一了的世界不要再生出大的事端了。”

明知道天涯说得有理，季渐还是有些不服气，“哼。”

“总之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就一个想法，要去找大小姐。如果你们还要淌楚子羽这浑水，那我们在这里就此分道扬镳。日后再见，便是陌路人了。”离旧已经不愿意再去想楚子羽是否有什么苦衷，就算他真的被控制，可是一想到那日大小姐在自己眼前，从一个天真的倪府大小姐，硬生生成了人人惧怕而痛恨的魔头，离旧就觉得心里绞痛。

天涯看着离旧已经不理智了，道：“若是大小姐真如预言里那般，她涂炭生灵，为祸人间，你也要做帮凶吗？”

离旧一时语噎，但还是逞强道：“我的家和我爱的所有人都被楚子羽毁了，我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我才不会在乎呢。”

天涯已经退隐，算是离开楚子羽，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高官厚禄。可是这一路走来年少时的梦没有实现，又怎会没有遗憾。

楚子羽无论何事都听未辛的，也不去思考那样做到底对不对。这让天涯觉得一个不会自己判断的君王根本没有跟随的必要。只是，守护天下苍生是他们几人从结交之日起就许下的共同愿望，他们明明约定好要将一生都奉献于此。怎么走着走着，好不容易时机成熟可以登基为王时，其间就偏离了呢？

如果是因为对楚皇的失望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魔王若是真的与楚皇宣战，遭殃的依旧是百姓。

“季渐，你呢？”天涯看着季渐的脸，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变化，问道。

季渐想了想，他尽力抛去怨恨楚皇的偏见，客观道：“你们消失后，只有我还留在王宫跟着楚皇，我自问行任何事都坦坦荡荡，一心只为他。去魔宁山，见到的任何有嫌疑的人或者事，都事无巨细的给他报告，遇到那个与大小姐长得极像的叫做燕霓又确实不是大小姐的人也暗中去调查了。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的白螂跟我说他理解大小姐，我都在劝自己不要被闲杂言语影响，只需一心忠诚于楚皇。就连前些日你天涯来找我劝我离开我还骂你拒绝你。可是，我这般想，这般做，到最后换来的，是和大小姐一样的结果。

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我才真正明白了大小姐为什么会入魔。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和往常的无数次那样等着楚皇回陵城。可事未辛说她会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将危及楚皇的江山。楚皇便怕了，没有任何缘由的灭了倪氏满门。

而我，就因为未辛给他看了未来的某一幕，说我会站在大小姐那一边，一致对向他。他便疏离我，猜忌我，找到一个我带着白螂回王城的由头，要杀我。他只相信未辛的一面之词，而没有真的看看我，我们几个这么多年的感情，若不是他对我如此，我真的会抛弃他吗？

天涯，退一万步说，不去想大小姐，你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这么说，”天涯道：“你们都要去大小姐那边？”

季渐摇了摇头，“我与离旧不一样，我只是不会再回到楚子羽身边了，但是去不去大小姐那里我还没有想好。”

“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离旧翻翻白眼，“不都一样惨？谁比谁好得到哪里去。”

“你可没明白我的意思，”季渐心情微微好了一些，便想打趣离旧，“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心悦大小姐。只是我们都看到你已经在尽全力在克制自己，而且也从未做过什么逾越之事，便没有人跟你提过此事。”

“这……”离旧这时红了耳根，“你们都知道？”

“我们都知道。”

“那大小姐知不知道？”离旧莫名有些紧张，期待的看着季渐。

季渐倒是在认真回想，道：“俗话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那时候的大小姐满心满眼都是楚皇，她知不知道还真说不清。”

离旧顿时就泄了气，嘟囔道：“以前我以为楚皇和大小姐会走到最后，我也打算把这份感情烂在肚子里的。可是楚皇他……”

“我明白的。”季渐拍了拍离旧的肩膀，安慰了一下。

天涯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俩越聊越远。本想打断，好让话题回到未来的打算上来，可是季渐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让他听者有意了。

他向来不会干涉别人的决定的，任何事情，他都只说一次，不管是对楚皇也好，他呈上的建议只说一次，做与不做都在楚皇。

可是对于季渐，他违了自己多次原则。

在天涯看来，倪门惨案时他的失踪就已经是在告诉季渐他的选择了，他选择离开，而季渐走与不走，在他自己。

可季渐并未离开楚皇，也告诉了天涯他的选择。

按照天涯的性子，这就就算是和季渐走上了两条不同方向的路，这一生都不会有太多交集了。可是天涯竟然冒险潜进王宫，去劝季渐，让他跟着离开。

只是没想到季渐听到天涯分析出的楚子羽以后绝不会让季渐有好的结局时，还不客气的把他揍了一顿。最后也没跟他走。

都这样了，天涯还担心着季渐。若不是今日得到消息，说季渐去找楚皇理论，他赶紧去王宫救援的话，没准儿季渐就死了。

这些种种迹象，是不是表面自己对季渐也生了不该生的情愫？

“天涯？天涯！”季渐和离旧聊完了心悦大小姐，回头看天涯想说下一步要怎么走，却见他两眼发空，不知在神游些什么，便出声喊道。

天涯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可言说的看了一眼季渐，这一眼意味深长，看得季渐心里毛毛的。

“你就问我们的打算，那你的打算呢？”季渐避开了天涯的目光，问道。

“我不会去大小姐那里，无论如何人魔有别，哪怕无力让人类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也不能害他们回到最开始那种更差的生活。”

“我觉得大小姐不会是像楚子羽那样的人。”离旧听到天涯这样说，知道不去劝说让他改变主意，可还是忍不住替倪潋说了一句。

“我不去大小姐那里的原因，和我离开楚皇的原因，是一样的。离旧你可以放心去追随大小姐，我理解的。今天我们都不要劝说别人，自己认真想好，一旦做了决定，就改变不了了。”

“不回王宫，不去大小姐那里。那你们要去哪儿？”离旧问道。

“暂时先做个闲散人吧，”季渐倒是看得开，“我想离开王城，不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这个世界这么大，我也只是在楚国走过，闲都不让进便不说了，那还有钟离，还有蓝氏王国，我想去看看，看看人家的国都是怎么打理的。没准儿能在哪个异域遇到一个美人，结一对连理，安个家，也不枉这人生走这一遭啊。”

天涯听到季渐这般说，倒是有些摸不清这是他心底的渴望还是对楚皇失望后的随口一说。他试探的问道：“那你介意我同你一起么？”

“要是你同我一起岂不是更妙了？！”季渐大笑道：“你竟会这般小心语气问我，天涯，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哦。”

天涯也放下了心，同笑道：“你心里的我是何种风格？”

没等季渐说出个所以然来，离旧便故意道：“好嘛，说着是咱三人各自说自己的想法，原来你们早就是一条心的。”

“没办法的事，我俩可离不得对方，我脑子没天涯好使，你看这次若不是你俩来，我可就交代在王宫里了。而天涯若是独行，遇到山匪强盗，不是就完了么。”季渐一掌拍到天涯肩上，临接触时却收了力道，好哥俩似的揽住了他的肩。

离旧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从桌上倒了三杯酒，道：“也罢，总好过某一天我们站在了对立面。来，敬过去这些年，认识你们是我离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