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兄，你还有吃的没？”

　　刘宪摸了摸腰间的布袋子，布袋子空荡荡的，袋子下破了一个洞，里面的干粮早已不知掉到什么地方了。

　　刘宪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有气无力的说道：“小沈啊，干粮没了。”

　　沈从武用满是泥土的手摸了一把脸，说道：“真是饿死我了，你们谁还有吃的？”

　　一群人瘫坐在地上，饿的连歇息都费劲，也没人回答沈从武，沈从武将腿上绑这的匕首拿下，在脚下挖了一棵被许多人踩过野草，狼吐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娘的，真苦。”

　　一个年龄比较大的老头露出没剩的几颗牙，咧着嘴笑了起来。

　　“小沈啊，那是苦胆草，不苦才怪那。”

　　沈从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老头，说道：“苦胆草咋了，吃了照样顶饱。”

　　说着，沈从武已经吃完了一棵，又从身边挖了一棵吃了起来。

　　老头伸手摸了摸手上的大刀，没好气的说道：“那是给马治病吃的，你吃了怕是得拉稀。”

　　沈从武连忙将口中的苦胆草吐了出来，然后用黑漆漆的手扣了一下喉咙，好让自己将已经咽下去的苦胆草吐出来。

　　一阵干呕过后，沈从武气呼呼的骂道：“你个老瘸子，怎么不早说。”

　　老头丝毫不在意，坦然自若的说道：“我也没让你吃啊。”

　　沈从武吃瘪，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在这场丝毫没有胜算的战场上，这帮被军队抛弃的孤魂野鬼，在南越军队的穷追猛打的包围中飘荡着，苟延残喘的活着，而看身边的野鬼吃瘪，倒成了他们唯一可以笑出声的乐趣。

　　沈从武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刺眼的阳光，他眉头紧皱，咧嘴指着头顶的太阳说道：“你们笑话我也就算了，这狗日的太阳也笑话我，真他娘的晦气，你们说，它瞪着到眼睛看我们干啥那，也不知道闭上眼睛下几滴雨来救济救济我们。”

　　拿旗子的何小光说道：“它要是下雨早下了，咱们这一群人，连老天也不帮我们。”

　　刘宪看着你一句我一句打趣的手下将士，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进了南越鬼灯山，他们就成了孤鬼野鬼了，刘宪说要带他们回去的，可他心里也没底，当然，他们也知道回去的机会几乎没有，除非老天开眼，但自从进了鬼灯山，老天连一次雨都没下，更别说开眼帮他们了，他们只是本能的逃脱这追捕，本能的活着，至于最后能不能活下去，他们都知道答案。

　　南越秃头山，又叫鬼灯山，是一块一块石头堆积成的山，但由于易守难攻，地理位置特殊，是南越的第一道天然屏障，所以，历来进攻南越，秃头山都避免不了一场恶战。将士战死，马革裹尸，久而久之，一到夜晚，绿油油鬼火满山，便又叫做鬼灯山。

　　鬼灯山贫瘠，除了一些荆棘类的植物，就连野草也没几颗，而且大多数都是沈从武吃的苦胆草。

　　刘宪带的三十人队伍是先头兵，是为探明敌情的，可刘宪进秃头山探查过后，命沈从武回去禀告后，等来的却不是大军进攻的消息，而是让他们撤退的消息。

　　大军在沈从武回来后就开拔了，而也在他们撤退的当天，他们被发现了。

　　南越军队穷追猛打，刘宪带着将士东躲西藏，半个月，三十几人的队伍，死了一半，如今就剩十几个了。死的那十几个也就只有三四个是被敌军杀了的，剩下的不是被毒蛇咬死，就是被饿死累死的，反正死的那叫一个憋屈。

　　何小光手中的旗子原本是乖乖躺在他后背的包裹里的，可众人心知必死无疑，何小光一气之下就坎了一根长荆棘条，做了旗杆，将旗子挂了起来，说死也要带着我们虎头军的旗号堂堂正正的死。何小光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可犟起来就是一个宁种，刘宪刀架在何小光脖子上他都不送一口气，没办法，仅剩的十几人人，刘宪也不忍心再执行军法了，反正都逃不出这鬼灯山，都逃不过一死，这虎头旗也就被这样荒诞的挂了起来。

　　有了何小光举的这旗子，刘宪众人就成了一个移动的活靶子，总是被敌军追的没命的逃窜。

　　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十几个有气无力的将士被七八个搜寻敌军撞个正着，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将七八个人杀了个干净，但又引来了一对三十几人的队伍，刘宪也只好带着他们逃窜。

　　刘宪等人能活到今天，不得不说得感谢沈从武，要不是这小子从小在山里钻来钻去的，深知山里哪里适合藏身，他们怕早已见阎王了。

　　不远处有传来响动，刘宪知道敌军又追来了，刘宪看向沈从武，沈从武说道：“往东走，咱们再回昨天的地方，绕他们一绕。”

　　刘宪下令，可仅有六人战了起来，剩下的八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人擦拭着钢刀，说道：“刘统领，我不想跑了，反正也是一死，还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刘宪看向八个人，八个人都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刘宪有看了看沈从武等人，见几人也一副犹豫的样子。

　　刘宪拍了拍沈从武的肩膀，说道：“小沈，你还小，不能死在这，你带着他们走，能逃掉最好，我和他们一起。”

　　沈从武祈求般的叫了一句刘兄，但刘宪瞪了一眼沈从武，严厉的声音仿佛刺穿了沈从武的身体。

　　“沈从武，军令如山，走。”

　　刘宪看向五个人，唯有何小光站出来说道：“我不走，你们没旗可不行。”

　　刘宪一把夺过何小光的旗子，说道：“现在有了，滚。”

　　敌军已经接近了，沈从武也知再不走也就来不及了，然后说了一句多杀几个，就走了。

　　五人向东跑着，身后的厮杀声如雷贯耳，深深的印在他们的心中，这种印记敲打这他们的心，像千佛寺的钟声一样在心中响个不停。

　　这半个月，沈从武不知听到多少声厮杀的惨叫，但唯独这一次是如此的令他心痛，以往的惨叫声是敌人的，可现在沈从武听到的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

　　老瘸子是伙夫，也总是拖后腿的那个，每次碰上敌军他都躲得远远的，大家总笑话他。老瘸子总不以为意，他觉得活着就好，也许还有机会出去，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饿了四五天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了，再加上逃跑，把最后的希望也给跑没了。老瘸子不止一次偷偷吃过苦胆草，不过被沈从武看到了，要不然沈从武也不会吃那东西。沈从武被老瘸子笑话了，可他没拆穿老瘸子，老瘸子好面，沈从武也就没说。这次，老瘸子总算英勇了一次，沈从武可以想象的到老瘸子拿着他那切肉的刀子一瘸一拐的跟人拼命，没准还得刘宪给他挡一下，最后，老瘸子还得死，被敌人把他另一条腿坎了，然后砰的一声倒地，被人一刀剁了脑袋。

　　沈从武带着剩下的四人一直往东跑，后面十几个敌军穷追不舍。沈从武喘着粗气，身后已经有人中箭倒下，沈从武没时间回头看那人死没死，他只能跑，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鬼灯山东面的尽头是一悬崖，深不见底，沈从武和何小光扶着彼此，望着悬崖。

　　“沈从武，咱这是拼命？”

　　沈从武看了一眼后面十几个虎视眈眈的敌军，有气无力的说道：“怎么拼，刀子都扔了，拿什么拼，再说，你还有力气吗？”

　　何小光凄惨的笑了笑，说道：“要是前面还有路，我还能跑。”

　　沈从武说道：“兄弟，被他们抓回去那叫俘虏，咱虎头军可丢不起那人，怎么样，敢跟我跳吗？”

　　何小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行，跳，希望老天睁眼，让咱们大难不死。”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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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从武一脸愁容，满目思绪，不停的喝着酒，往日的那一幕日日夜夜折磨这他，使他饱受煎熬。

　　香兰低头给沈从武倒了一杯酒，见他满脸不开心，以为是月秀的原因，然后细声细语道：“公子被生气，我替月秀给您陪不是了。”

　　沈从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示意无碍，然后又接着喝酒。

　　五香楼，牛娃脸上挂着泪珠大口大口的吃着月秀给他挑拣过鱼刺的红烧鱼，祁东歌倒没多大胃口，只是喝着酒，想着在素雅阁时，牛娃为何哭泣。

　　祁东歌说道：“牛娃，你刚刚为什么哭啊？”

　　牛娃一听这个，把手中的鱼肉放下，手舞足蹈的说道：“那个男的，我看见他身上有好多红色的东西，像……像一只那么大的怪物，红眼睛，红鼻子，大嘴巴，很吓人的。”

　　牛娃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祁东歌听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回去后问一下李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