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山谷中，碧影扶疏，花簇重重叠叠。

一盏孤灯照明光影摇曳昏暗，安静的山谷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少年坐在一张华丽的桌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的指尖指尖微抬，轻缓研磨，动作温润优雅。

微风拂过，卷起摆在桌案上纸张的一角，那是一封急报。

圣元眼睫轻垂，目光平静，缓缓地品了一口茶，头都没抬一下。“你回来了。”

空气出现了微微的波动，等一切回归平静时，树干上多出了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年。他就那样侧身懒懒的一侧树干明明是懒散的动作，却透露着一丝严谨以及端庄。

“手段一如既往的狠啊。各种阴谋算计，将计就计层层叠加。这次还用上了军队。”圣元淡淡的笑了，眉眼间如同三月春风拂湖，温润平和。“我都快招架不住了。”话是这么说，但他语气中可没有一丝慌张。

尽管相争多年，尽管双方都亮明剑了，真正坐在一起时，表面的和谐还是要有的。

弦青轻轻抬了下眸，眉墨如画，语气平和，眸底却尽是疏冷。“圣仙君过谦了。”

“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朱元璋

“脾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圣元清雅一笑，眼尾挑起了清风的弧度，轻叹道。“应该都知道了吧。请你做好心理准备。预言要实现了。”

“也是刚才知道的。”弦青怔了一瞬间，随即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睫，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那个预言中的人并没有存在，只是你创造的低劣品。”

“我不相信预言。”圣元眉目轻淡，收起了淡雅的微笑，冷静看着弦青，一字一顿。

不装了吗？弦青嗤笑了一声。看到了吗？这个预言，有多少人为此丧命？有多少人为此牺牲的一切？到头来，这个预言最虔诚的信徒，竟然不相信这个预言。一切都是那么荒唐又可笑。

圣元一声轻笑，表情恢复了温文尔雅，可眼底却是黑暗浑浊的狂气。“但那个预言是我活下去的执念。当初我弑父时就已经注定了。像我父亲一样，我会为这个预言而死。我们布了那么多局，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你会拿到仙主的位置，完成你的执念，而我将会实现这个预言完成我的执念，这一切并不冲突。后面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了。你只需说一句话就够了。”

“我拒绝。”弦青眼眸深处像是环绕着黑雾，如深渊般深不可测，或者说深渊。“信不过你。”

“其实你是怕那个女孩会消失吧。”圣元看着和他斗了大半辈子的人。他虽然无数次想搞死弦青，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一点。弦青是他此生，难得的对手。“弦青想清楚，都走到这一步了。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很快就要结束了。你没有败在权力斗争上，没有败在我手上，只差一步了。如果你此时，败在情爱上就太可悲了。”

见弦青沉默了，圣元看着他，轻谈一口气，带着一分失望，两分凝重，三分看不懂的释然。“这局本就是你我一起布的，当初你下手挺狠的，现在为什么退缩了呢？只要再走一步棋你我的执念都可以完成，这不是双赢吗？何时你眼里有了除利益外的，别的东西。”

弦青清浅嗯了一声，毫无情绪，就连眸光都是淡的。“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等几年，不好吗？”

“可是我等不下去了。”圣元拿起旁边的茶杯，对弦青笑了笑，眼神里是解不开的执着，隐约带着几分讥讽。“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内看到那个预言实现。同时为这世间毁了这满是腐朽的地方。”

下一刻，直接松了手，茶杯瞬间脱手，砸落在地上。

“看看这茶杯。如果现在放弃，你怎么多年来的努力算什么？”

“这局，放弃是笑话。可不放弃的话，究竟是固执还是软弱？”弦青偏眸看了一眼摔得四分五裂的茶杯。

圣元笑了，笑得胜券在握。他清楚弦青的目的。可是他又怎么会让这局前功尽弃呢？执念之花以欲望培育，绽放之际蜕变成蛊，蚀骨入髓。“我们的执念都太过庞大了，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实现的。你遭遇过不幸，因此你应该意识到了机遇在人生中的角色，并明白没有什么成功是命中注定的，也没有什么失败是天经地义的。如果这次放弃了，下次机遇到来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如果现在我放弃那个替代品，那我只好自己成为替代品。虽然没有从根本上打破这个时代，会使局面变得有点复杂，很难改变，但是拖个几千年，我觉得还是可以出现一些变化的。但是你呢？既然你相信一切可以用数据来，用理智来推算，那请你好好算算。”

听到这威胁，弦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半点波澜也无。他知道圣元说到做到。

虽然在明面上他的势力和圣元不相上下。但在暗处，如果圣元是为了完成那个执念，争斗时，他肯定会用上鬼才训练营。的确，他的势力对上鬼才训练营，不会占一点优势。

但如果要拼死一搏保证能争个鱼死网破，只是他的执念可能就真的完不成了。

“你能保证你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吗？”弦青幽幽叹了一口气。“在预言的最后一步，这个时代将会被彻底打碎。而出现的那个漏洞需要影梦牺牲去填补，但是她会吗？当至高无上的权力摆在面前的时候，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选择牺牲。你应该知道你的计划走极端了，如果失败，所产生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她会的。不然我也不会选中她。我创造出过很多比她跟加强大的作品。”圣元站在原地，长睫遮住了幽暗的眸色，神情半遮半掩在阴影中，他的语气恢复了温和，但字眼中带着点却是不容置疑。“可没有一个像她一样在承载毁灭意志的同时还能保留一样他们都没有的东西—善良。她将堕落自身沦为傀儡，但在最后一刻，她会自愿牺牲的。如果不会，我也会让她会。”

弦青唇角勾起一抹笑，但他那一身冷漠逼人的矜贵气却半分也没有消失。他知道圣元说的是真的，但他不想承认。“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你觉得她还会有善良吗？”

“你会不知道世尊已经盯上她了吗？”圣元知道弦青的内心在做着最后的斗争，他没有给别人希望的习惯。“你是没见过浮世众生图吗？

弦青沉默了，他清楚的知道在进入浮世众生图后，会遇到什么。

弦青眼底最后一丝迟疑，化为乌有，没必要了。“你能保证中途不会出现意外了。”

“只要你不掺合，就不会有意外。”圣元缓缓做回椅子上，动作慢条斯理，带着温润如玉的气息。“鬼才训练营会在暗中保证一切按照定下的轨迹运行，同样如果最后影梦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们不介意动一些手段。”

弦青神情淡淡，微动的指尖，终是垂落。这样挺好的。快速完成执念，这是最佳解。

圣元平淡的看来他一眼，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想要双赢，还是搞到大家都不舒服，就看你的决定了。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弦青漫不经心的抄起衣袖，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深沉似海的目光，一副从容淡然的模样。

“告辞。”说完，转身离开，黑如缎子的长发在半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其实早就有了选择，不是吗？刚刚不过是碾碎最后一丝纠结。没有必要为了飘渺的感情，放弃直接完成执念的机会，不值得。

有些东西看似简单却让人难以忘怀。

弦青转身轻缓离去，收拢在袖口中的修长手指攥的很紧，白的发青，步伐却格外优雅尊贵，每走一步，都似走在深渊中。

可为什么，会难受呢？

圣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抹狂热。此刻的他没了往日的温润如玉，反而像恢复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笑了，越笑越大声。

温文尔雅的书生之气中多了几分锐利。

要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这长达数万年的因果就由他来斩断吧。

除魔之仙器，自身即是邪物。

他将会是鬼才训练营的最后一任主人。

在那以后鬼才训练营的人只需要完成他下达的最后一个指令—保证时代崩塌，然后原地解散。

他清楚这个训练营的存在是因为那个信仰，而他也只是因为那个信仰才能完全控制这群疯子。

这时代最大的败笔就是这个地方，他们不是想迎来真正的新生吗？

他厌恶这个地方，比任何人都厌恶这肮脏，腐朽的地方。可是如果想从根本上彻彻底底的毁掉这个地方，就必须要实现那个预言，不然信仰的力量将会在让这群人再次聚集起来。势力被削弱的他们只会更加疯狂。

不过现在这个肮脏腐朽的地方终于要彻底消失于这世间了。

他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那一位父亲。那一位自认为在他脑中种下了暗示，控制了他的父亲。

圣元温柔的笑着，眼底晕不开的黑雾逐渐散去。他为了这天下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他不允许有意外。

谁又能想的到，他的执念并非完成了那个预言，而是毁了鬼才训练营。